從京城到涼州兩月餘的路程,並不好走,逢山開路遇水填橋,等真到了涼州時,大家已經精疲力竭,人人都清瘦許多。禾晏自己坐在湖邊舀水喝的時候,從湖水中瞅自己,原本禾大小姐面板白皙,經過兩個月的暴曬趕路,連灰粉都不必往臉上擦了,和小麥一個色。
如果這時候真正的禾大小姐歸來了,一定恨不得掐死自己,她莫名冒出這麼個念頭,覺得好笑,就笑起來。
“阿禾哥什麼事笑的這樣高興?”小麥問。
洪山瞅了一眼湖邊的禾晏,瞭然道:“再走半天,天黑之前我們就能到涼州,苦日子就快到頭,能不高興麼?”
“也是。”小麥深以為然,對石頭道:“大哥,你高興吧?”
寡言的石頭也點了點頭。
這兩個月的行路的確不是人乾的事,縱然來投軍的多是貧苦人家吃得苦,可這也比他們想象中的難多了。一些身體不好的,在趕路途中就已經喪生。他們還沒來得及抵達涼州,也再也回不去京城。
這是一條無法回頭的路。
傍晚的時候,大部隊終於到達涼州。涼州位於西北,本以為荒涼貧瘠,誰知道到了之後竟發現還算繁華,雖比不得京城,但也是熱鬧豐富。禾晏隨著大家往前走,一邊心想著肖珏果真會挑地方,涼州可比當初她投軍的漠縣好多了。當初她去漠縣的時候,漠縣什麼都沒有,百姓連飯都吃不起,他們那些兵過的日子才是真的艱難。
到了涼州先得去涼州衛,涼州衛就駐紮在白月山腳下,白月山下有大片空地,足以做演武場,平日裡小兵們就在此演習練兵。夜裡可住帳篷,不過如今都住在涼州衛的衛所裡。
這麼多人,衛所的房間沒有這麼多,便只能十幾人擠在一間小屋裡,睡的是大通鋪。禾晏自然還是同洪山石頭兄弟一起,他們幾人都沒什麼包袱行囊,找了個通鋪的位置便鬆懈下來。
“我瞧了瞧這附近有條河,”小麥興沖沖的回來道,“好多人都在河裡洗澡,咱們也去吧。”
“好啊,我早就熱的流了一身汗!”洪山三兩下除去外衣,就要往外跑。
小麥看向禾晏:“阿禾哥不去?”
“他不去,他怕水,咱仨就行了!”洪山推搡著小麥和石頭出去了。
禾晏早在第一次洪山邀她一起下河洗澡的時候就解釋過,說她小時候曾溺水,從此後只要下水就會頭腦眩暈,呼吸急促。洪山也不疑有他,老實說禾晏也沒說謊,她如今是真的怕水。
只是……禾晏在大通鋪上躺了下來,“咯吱”一聲,她忍不住蹙了蹙眉,一時間竟不知是因為她太瘦骨頭烙的慌還是這床板硬的令人髮指。片刻後只得在心中感嘆“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她在兵營裡住了三年,才當了一年許大奶奶,便習慣了柔軟的床鋪被褥,覺得這床板讓人生氣。
還是肖珏好,想來他的床應當是軟的。禾晏覺得頗不公平。
她在房間裡休息了一會兒,直到洪山他們回來,便跟著一起到衛所去吃飯。
今日是第一日,這兩個月日日都在路上啃乾糧就清水,來到涼州第一頓,總算吃上了熱飯。即便是簡單的清粥包子,也是熱氣騰騰,只見新兵們都坐在地上大快朵頤,不知道的,還以為吃的是什麼珍饈美味。
“這包子肉餡只有丁點大。”洪山一邊抱怨,一邊舔了舔手指,“太不過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