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她什麼?
怪她不該為了家族利益頂替禾如非的身份?怪她不該痴迷武藝學成投軍?怪她不該在戰場上蹈鋒飲血,殺敵致果?還是怪她不該親得陛下御封飛鴻將軍,讓禾如非領了她的功勳?
怪她,怪她是個女子。因為是個女子,便不可用自己的名字光明正大的建功立業。因為是個女子,便活該為禾家,為禾家的男子鋪路犧牲。說到底,她高估了禾家的人性,低估了禾家的自私。
而許之恆……她應該早就瞎了眼,才會覺得他很好。
“你笑什麼?”賀宛如皺眉問道。
“我笑你,”禾晏朝著她的方向,一字一頓道:“我笑你可笑。我因秘密而死,你以為你知道了這個秘密,還活的了嗎?”
賀宛如冷笑一聲:“死到臨頭還嘴硬,來人——”
迅速出現的護衛將禾晏團團圍住。
“殺了她!”
柳枝,是可以成為兵器的。柔且韌,如同女子的手。分明是輕飄飄的枝丫,上面還帶著新生的嫩芽,就像是繡著花的寶劍,便能將對手的刀拂開。
賀宛如也是聽過飛鴻將軍的名號的,她知那女子驍勇善戰,不似平凡姑娘,可只有親眼見到,才知道傳言不假。
禾晏已經瞎了,可她還能以一當十,一腳踢開面前的護衛,彷彿要從這陰森的宅院中突破重圍,駕馬歸去,無人可攔。
可是倏而,她就如中箭的大雁,從半空中跌落,吐出的血濺在草叢裡,如星星點點野花。
那杯茶……小蝶遞給她的那杯茶。
她失去了視力,現在連五感都失去了,成了一個真正的瞎子,困獸之鬥。
他們為了殺掉她,還真是做了萬無一失的準備。
“一群蠢貨,趁現在!”賀宛如急道。
禾晏想抬頭,“啪”的一聲,膝蓋傳來劇痛,身後的人重重擊打在她的腿上,她雙腿一軟,險險要跪,可下一刻,背上又捱了一拳。
拳頭七零八落的落下來,雨點般砸在她身上,五臟六腑都在疼。
他們不會用刀劍傷她,不會在她身上留下證據的痕跡。
有人扯著她的頭髮把她往池塘邊上拖,將她的腦袋粗暴的摁了下去,冰涼的水沒過眼睛、鼻子、嘴巴,沒過脖頸,禾晏再也說不出話來。身體沉沉的下墜,可她掙扎著向上看,水面離她越來越遠,天光處像是日光,一瞬間像是回到了故鄉,恍惚聽見行軍時候唱的歌謠,夥伴們用鄉音念著的家書,伴隨著賀氏驚慌哭泣。
“來人啊,夫人溺水了——”
她,想回家。
而她無家可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