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通莊的門口,一名頭戴花簪的女子攔住禾晏,嬌聲道:“公子,這裡是賭莊。”
“我知道。”禾晏頷首,從袖中摸出一粒碎銀在她面前晃了晃,“我是來賭錢的。”
女子愣了愣,還不等她說話,禾晏已經走了進去。
站在賭場外的女子便是賭妓,樂通莊來往皆是富貴人家,銀子不值錢,因此也學會了看人下菜。有那看起來不甚富裕的,便勸說著將人退離。一來窮人家在裡面走動,不太好看,踩髒了繡花的地毯。二來窮困人家在乎銀子,輸不起,一旦輸了哭天抹地賴賬,擾了貴人興致得不償失。
禾晏這一身洗得發舊的衣裳,斷然不像是富貴人家的少爺。可惜賭妓還沒來得及攔住她,她已經不請自入了。
賭坊里人聲鼎沸,各個紅光滿面,贏了的自然志得意滿,輸了的則滿臉不甘心,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吼道:“再來!”
禾晏走著看著,心道,原來旁人說的賭坊青樓銷金窟果然不假。
今日她將王久貴給教訓了後,問了王久貴一個問題,便是這京城裡,最大的賭坊是哪家。王久貴這種街頭混混,一定不會不知道,果然,王久貴就跟她講了樂通莊。
禾晏沒去過賭莊,她在投撫越軍之前,因身份特殊,人越多的地方越是不能去,賭坊就更別說了。等投了撫越軍,打了勝仗回京,禾雲生又回來了,她成了禾家二房的嫡小姐,更不能去這種三教九流的地方。是以她連賭莊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這還是頭一回。
樂通莊倒是什麼都有,牌九、彈棋、象棋、鬥草、鬥雞……她看的眼花繚亂,心中驚歎的同時又有些可惜,這些她都不會。
有人在猜骰子,將骰子放在碗裡猜點數,這是最簡單的,圍觀參與的人也是最多的。一場下來銀子嘩啦啦的流,晃花了禾晏的眼睛,禾晏嘴角終是綻開了一絲笑意。
禾家實在是太窮了,可禾雲生還得入學堂武館。當的首飾換不得幾個錢,離束脩還差得遠。便是做大耐糕去賣,也要攢很久,思來想去,禾晏只能想到去賭坊,錢生錢,雖然是取巧投機,不過眼下也顧不了這麼多。
“哎兄弟,你擋在這裡做什麼,不賭別站這。”他周圍的人推搡了一下禾晏,眼中有一絲不屑。
沒錢來什麼賭坊,拿錢買件好衣服不行麼?真是倒人胃口。
禾晏道:“賭。”
這周圍的人俱是穿金戴銀,非富則貴,陡然間見進來了一個衣衫清貧的少年,不由得紛紛看過來。禾晏從袖中將唯一的兩粒碎銀掏出來,放在了桌上。
有人嘲笑道:“小子,你可想清楚了,這可不是鬧著玩。我看你身上也沒別的銀子了,要不別賭了,真輸了哭鼻子,旁人可不會把銀子還給你!”
不是沒有這樣的事發生,賭博是會上癮的,越輸越賭,越賭越輸,有些人將地契妻兒輸了個乾淨,最後後悔耍賴不成,反被樂通莊的人轟了出去,在這裡時有發生。
他們看禾晏的目光帶著憐憫,窮人在樂通莊裡,是沒有出路的。
禾晏微微一笑:“沒事,賭著玩玩。”
眾人“哄”的一聲大笑起來,這笑聲裡究竟是善意還是看熱鬧,已經無人得知了。
骰子入碗,倒扣過來,莊家左右搖晃,骰子聲聲清脆,一聲一聲,伴隨著熱鬧的人聲仿若樂鳴,依稀似乎可以聽到有粗獷的漢子大聲談笑。
禾晏想起了那些年在兵營中的日子。
她入兵營,從小兵到副將,從副將到將軍,沒有禾家的關係,全然是靠自己血肉掙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