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的時候,禾雲生問:“你今天怎麼這麼晚?等下搶不到好位置了。”
“有點事情。”禾晏道:“搶不到好位置也沒事,我們的糕更好吃。”
禾雲生無言以對。
他覺得與現在的禾晏說話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讓人有氣也難以發出。禾晏不發脾氣,心情亦是輕鬆,不知道該說她是樂觀還是缺心眼,至少禾雲生許久沒見著禾晏為什麼事苦惱了。
棚子搭在城西商販一條街上,對面就是京城最大的酒樓醉玉樓,客來客往,人流如雲,這邊的小生意都很好做。只是棚子就那麼大,得提早過去佔個好位置。
禾雲生將籠屜裡的大耐糕擺出來。
大耐糕是一種糕點,用生的大李子去皮剜核,以白梅、甘草湯焯過,用蜜和松子肉、欖仁、核桃仁、瓜仁將李子中的空隙填滿。放進小甑蒸熟,酸酸甜甜很可口,也不貴。禾雲生過來賣大耐糕,一月也能賺錢補貼家用。
日頭暖洋洋的曬的人很舒服,不時地有人過來買一兩個,等到日頭轉過醉玉樓東面的時候,大概就可以賣完。
禾晏看著禾雲生幹活,不得不說,禾雲生很能幹,讓她想起了從前在兵營裡的那些孩子。入兵營的孩子大多都是窮苦人家,富貴人家的少爺,家人哪裡捨得放他們去打仗。那些窮孩子上戰場,也不過是為了一口吃的。所以在此之前,什麼活都幹,什麼也都能幹。
她雖然不曾窮過,但也是那麼過來的。
“哎,給我來個......這不是禾大小姐嗎?”一個聲音打斷了禾晏的思緒。
她抬眼看去,面前的是個長臉男子,髮髻梳的鋥亮,生的獐頭鼠目,穿著一身白衣,卻是不倫不類。他抬手就要來搭禾晏的肩,禾晏側身躲開了。
那人撲了個空,有些遺憾的縮回手,道:“好久不見啊禾大小姐,你這幾日都不怎麼出門了,原來是和禾少爺來賣糕……你怎麼能做這種事情呢,多辛苦啊。”
語氣彷彿兩人很熟。
禾晏不解,看向禾雲生,禾雲生滿面怒氣,斥道:“王久貴,你離我姐姐遠點!”
“臭小子,你姐姐都不介意,你吵什麼。”叫王久貴的男子說完,又腆著臉笑眯眯的上前靠近,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遞給禾晏:“禾姑娘,在下可是心裡一直念著你。這不,前些日子買的胭脂,正想送你,今日恰好遇見了,送給你,不知能不能賞臉和在下去泗水濱踏青?”
一個小癩子模樣的人,偏偏要做翩翩公子的形象,禾晏只想笑。她前後兩輩子遇到過不少人,好的壞的都有,這般調戲自己的,沒有。
“我要賣糕,可能無法與公子踏青了。”禾晏婉拒,“這塊胭脂,公子還是送給別的人吧。”
王久貴愣住了。
他和禾家住在一條街上,本來麼,禾晏有個校尉爹,旁人是不敢招惹的。可禾晏並不是安分守己的姑娘,又最喜歡貪小便宜。尋常給她個胭脂水粉,便能討她一聲“久貴哥哥”叫,今日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卻打了他的臉。
王久貴有些掛不住面子,笑容不如方才真切,他說:“禾大小姐該不會還想著範公子吧,人家範公子都要娶妻了,你又何必……”
“閉嘴!”話音未落,“咚”的一聲,王久貴只覺得臉上捱了一拳,被人揍的跌倒在地。
禾雲生站在他面前,指著遠處怒道:“給我滾!”
十四五歲的少年,已經像頭半大的小牛犢子,渾身都是力量。王久貴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哪裡是禾雲生的對手,只覺得頭疼臉也疼,渾身上下臊得慌。他連滾帶爬的站起來,再看禾晏,並沒有賠禮道歉的意思,甚至還有幾分興味,頓時,一股無名之火湧上心頭。
“你們……”他抖著手指著禾晏。
禾雲生擋在禾晏面前,冷笑一聲:“我們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