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乘坐的船隻停下,划船的鏢師用內力發聲,傳音入耳,“到歸雲畫舫了。”
何小云拍拍巫馬坤,像拍在一塊堅石之上,兩人交換個眼神,默默點頭。
這兩個人只是一同走過一段路,談不上有什麼友誼。何小云卻願意將自己的後路,將這些人的命全部交到巫馬坤的手上。
江湖上的感情總是很奇妙,有的人相識很久,相擁時卻依然會帶著面具,有的人只看見第一眼,你就知道她會是你的一生所愛。
巫馬坤是個有著大智慧的大塊頭,何小云知道他會是一個靠得住的朋友。
巫馬坤叫住起身上岸的何小云。
“一點江湖經驗,當雙方是敵非友的時候,設宴的一方一定不會允許另一方帶兵刃入席。”巫馬坤想起些什麼,繼續開口,“另外,一個煉體武者的忠告。沒有兵刃,煉體武者的優勢會被放大,尤其是耿魁,因為殘缺,他此生都無法夠到八重山的境界,然而他也沒有弱點,在沒有兵刃的情況下近乎無敵。”
“為什麼?”
“九重山之前,煉體武者都會怕一件事,就是踢襠,但是耿魁沒有。”巫馬坤昂頭思索一會,“試試插眼,掰手指也行。”
“懂了,多謝。”
上岸,小夥子和女扮男裝的小夥子們已經等候多時,正湊在十四月中身邊,聽他講些過去的奇聞軼事。
歸雲畫舫,顧名思義,原先曾是先帝下江南時為香妃特製的一艘遊船。途經秦淮河時,香妃身懷六甲賞兩岸風光,不慎落水,香消玉殞,先帝不願睹物思人,這艘遊船也就被遺棄在岸邊。
按理說香妃在這艘畫舫上香消玉殞,算是不吉之地,然而香妃之死疑點重重,百姓對帝王家的隱秘八卦十分好奇,常有人慕名前來在船上題詩畫畫。有心人將其買下,改造重建,數百年來多次翻新重修,歸雲畫舫竟從一艘遊船變成了秦淮河畔富有盛名的香樓高閣,最後被官家收下,編入教坊司。
“所以這些窗紙,門廊和飛簷上的詩畫都是當年留下來的古蹟?”張舟粥咂舌,“會不會有《登鸛雀樓》那樣的名作被題在上面。”
“之前的那艘畫舫早已不復存在,這些都是由後來人重新粉飾塗上。”十四月中笑笑,“時間會磨滅掉這世上的大多數痕跡,只有真正偉大的事才會被人銘記,在歷史中永垂不朽,少年們,正如你們在做的這一件...”十四月中突然發現沒人在聽他說話。
“所以永垂不朽的只有香妃為什麼落水的八卦。”
“這故事中定有隱情。”
“會不會是有其他的妃子覺得香妃裡肚子裡的孩子是一個威脅?特地買通香妃的貼身宮女推她落水。”
“先帝特地為香妃打造遊船,肯定會有人心生嫉妒,說不定,是皇后?”
眾人嘰嘰喳喳的一邊討論著宮斗大戲,一邊在何小云的帶領下探頭探腦的在畫舫周邊查探,天色尚早,只有幾個素顏姑娘耷拉著睡眼,打著哈欠出門打水洗漱,目光偶爾掃過這群怪人,停在李思怡的胸前臉上,笑著竊竊細語。
歸雲畫舫共有五層,最高層是一個閣樓,命為含香閣。含香閣四面都是觀景臺,周圍的酒樓最高不過四層,都要矮上一截,頗有些俯瞰秦淮,居高臨下的滋味。
轉過一圈,在何小云眼裡,分支出的小河溪流,河面上的石橋,略矮一頭的酒樓屋頂,複雜交錯的小巷都是足以脫身的退路。
為何要在此地設宴?
有恃無恐?
還是說會在周邊設伏?何小云在腦海中細細思索,四面皆有退路,設伏難度太高,人太少制不住高手,人太多又會被發現。
還是說這些人要在酒菜裡下毒?
何小云自從淮安大火後,事無鉅細,思前想後,行事皆想著要做萬全準備,大多時候只是在胡思亂想,頗有些魔怔。
眾人入門,聚在大堂賭錢的夥計們瞧著新鮮,匆匆結束賭局過來伺候。
“諸位爺。”領頭的夥計看一眼李思怡,滿臉疑惑,“您幾位新來的吧,要想聽曲還得等上一會,我去給爺們泡壺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