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白極為惱火,開口就罵,“腦袋吃幾年京城米吃壞了,跟你葉伯伯講這種話,小時候哄你吃的飯是不是吃到狗肚子裡去了!”氣不過,下馬車揪住莫青衫就往車裡攆,“跟誰學的,不學好,啊!在你葉伯伯面前裝這種樣子!”
順便一腳把佯裝打盹的十四月中踹下車。
王姑娘皺著眉頭,“衫衫,你怎麼能這麼見外,你葉伯伯和白姨從小看你長大,一向拿你當親女兒看...”
“可我不是親女兒,連徒弟都不是。”莫青衫瞥一眼車外不斷踮腳往裡望的何春夏,葉殊也進車來,聽見這話,耳光已經揚起,照例不落,重重拍在她肩上,捏住,手下用了力。莫青衫咬牙忍住不吭聲。
杜觀山和狄濤拜過十四先生,狄濤欲言又止,杜觀山不住撓頭,都不敢開口。一陣腳步聲近了,蘇三清一手牽驢,一手提酒折返來,和十四月中對上眼神,停步,倆人靜靜看著。
萬語千言。
十四月中大笑數聲,快跑上驢,蘇三清牽著慢走。遞過酒罈,長飲,大聲唸詩,“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蘇三清跟著大聲,“....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
哈哈哈哈!
笑聲漸遠。
車內,僵持突然打破,莫青衫落淚,葉殊立刻鬆手去擦,松白把她摟進懷裡。
無需多言。
車外,狄濤和杜觀山倚在馬車邊閒聊,狄濤開口,“剛才餘丹鳳也來了,晚上這局,你是想擺那兒家的鴻門宴呢?”姜凡聽見餘丹鳳三個字,豎起耳朵。杜觀山只是微笑不答,狄濤繼續說,“小齊下午會去北鎮撫司,找那小子問話。”嘆口氣,“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人,張家的事,就東宮啦,哪怕小齊真問出什麼來,憑東宮勢力,結果也會是不了了之,杜兄是聰明人,其實我也是。”
杜觀山皺了眉頭,“這是蘇先生的意思?”
“蘇先生這十年,只想著國泰民安。民生,經濟蒸蒸日上,貪就貪吧,橫就橫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一向是個顧全大局的人。”
姜凡瞪圓了眼,不等杜觀山接話,搶先開口,“顧全大局,就可以看不見人命,就可以看不見公平,原來王侯將相的命,就是要比普通人的貴嗎?”
杜觀山苦笑,“小兄弟,你可別忘了,你面前的這兩位聰明人,也算是王侯將相啊。”狄濤饒有興味地看他,開口問,“小兄弟,聽你的口氣,像個讀書人。”
“我叫姜凡,在南國子監讀過書,兩個半月前,死在餘丹鳳手裡的姜輝,是我的父親。”
杜觀山狄濤面面相覷,都不知姜輝是誰,想了一陣,狄濤開口,“那節哀吧,小兄弟。”姜凡開始發抖,像是憤怒,又像是悲慼,開口,哭腔,“一個死在王爺手裡的普通人,就只有他的兒子會記得他。”
“餘丹鳳為人囂張,但無緣無故對一個平民下殺手,不至於。”狄濤見他傷心,想了想,還是要說,“身份差距擺在這裡,緣由也未可知,小兄弟你只是一面之詞。”
“我父親,我父親是極為溫柔和善的人,他是個玉匠,沒讀過什麼書,他教我做人應該做君子,溫潤如玉。”姜凡下車,攥緊了拳頭,直直對著狄濤,“這樣的人,這樣的人,是啊,大人口中的一個平民,也在這個世上很努力的活著,這樣的人,連努力的資格都沒有了,只因為他是一介平民,哈哈哈哈,大人。”姜凡強忍住淚,“這樣的人,是我的父親。”
王娟兒和何春夏不忍再聽,卻只能無話可說。葉殊下車來,“不要在這裡聊這些話。”看一眼杜觀山,“小杜,晚上的局,帶這小子一起去吧。事情也聊聊清楚。”
杜觀山猶豫不決,不肯答應,葉殊“嗯?”了一聲。
“我怕他動手,到時候餘丹鳳要是弄他,我不好攔著,更不好向您交代。”
“這事跟我家沒關係,跟你也不要有關係,你把人帶到,仁至義盡。”葉殊開口,杜觀山應了。姜凡拜了葉殊,“多謝葉師...葉先生。”
回駙馬府。
路上,狄濤把何春夏拉到一邊。
“剛剛葉師在,有些話不便講,小云路上被高手狙擊,受了很重的傷,今早剛醒。小云說何壯壯年後就要參加會試,這事別告訴他,你先不要回家,待會去北鎮撫司看看你哥。”
何春夏咬咬嘴唇,點點頭。狄濤看她垂頭喪氣,不像剛進城門時的活潑,重新找個話題,“怎麼張舟粥成了你師弟,這小子,看目前的局勢,怕是不能活了。”何春夏更難過了。
“這二傻子,其實他,除了憨憨一點以外,是個很好的人。”何春夏摸了摸左手心癒合不久的傷疤,想起張舟粥替她擋劍。“對了,二十四長生圖。二傻子可不能死!”立刻要上馬去北鎮撫司,被狄濤攔了,“秘密,秘密,你這一去,葉師那邊我肯定說漏嘴,待會我倆一起走。”
駙馬府七進七出大宅,大門緊閉,門外一人一劍一箱,丹鳳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