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活在這世上一天,人就得隨時準備接受生活的毒打。經歷過毒打之後,人就會變得皮糙肉厚,變得堅韌不拔。
李紅霞聽著門外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渾身痙攣一下,挺直後背坐在床邊,閉上眼睛,準備迎接屬於她的毒打。
一個身穿灰色背心的中年男人推開了院子的大鐵門,將扛在肩上的鋤頭隨手扔在院門內的牆角。走到屋子客廳門前,眼睛的餘光在破碎的窗戶上停留了兩秒,往地上啐了一口,低頭罵了一句,“呸,瓜婆娘,又在作妖。”
從兜裡拿出一串鑰匙,開啟客廳門鎖。走進臥室,雙手抱在胸前,瞅著坐在床邊,安靜地像個鵪鶉一樣的李紅霞,男人臉上露出殘酷的冷笑,“我說,好不容易消停一陣子,你咋又開始胡鬧,”活動了幾下手腕,“好好的日子不過,行吧,看來你得到的教訓還不夠深刻。”
李紅霞瞪大眼睛,驚恐地盯著朝自己走來的中年男人,登時從床上滑落,跪在地上,拼命地搖著頭。
男人無視李紅霞求饒的目光,走到李紅霞面前,一把薅起李紅霞的頭髮,拖著往另一間房走去。李紅霞在地上一邊蹬著腳反抗,一邊悲慘地尖叫。男人狠狠地在李紅霞臉上甩了兩巴掌,見李紅霞變得老實順從起來,不再扯著李紅霞的頭髮,而是拽著李紅霞的手腕繼續往前走。
老頭從櫃子門縫裡看著這一切的發生,牙齒咬得咯吱響。見兩人離開,小心翼翼地從櫃子裡出來,貓著身子摸到過道那扇破窗,往另一間房子那裡恨恨地瞄了一眼,咬了一下嘴唇,最終還是從窗子的破洞翻了出去。
男人將李紅霞拽到一個裝滿涼水的大缸前,抱起李紅霞,扔了進去。刺骨的涼意讓李紅霞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劇烈地在缸子裡撲騰。男人冷哼一聲,“好好地給我在這裡反省反省。”
說完,男人拿起一個寬大的木蓋,緩緩地蓋在大缸上。李紅霞蹲坐在水缸裡,仰著頭,面色蒼白地在水面和蓋子之間的空隙處大口呼吸......
男人走到電視櫃前,俯下身子在櫃子下面摸索一陣,掏出一個用紅布纏著的四四方方的物件。解開紅布,厚厚一沓紅色的百元大鈔映入眼簾,男人將鈔票放在鼻子前,閉上眼,輕輕地嗅了嗅,一臉享受的表情。抽出幾張揣進包裡,又用紅布重新將鈔票纏裹好,放回老位置。從客廳的木桌上的盤子裡,男人拿起一個冷得硬梆梆的饅頭塞進嘴裡,瞅了一眼李紅霞所在的屋子,一邊得意地哼著小曲,一邊啃著饅頭走了出去。
走過幾道田埂,穿過一片竹林,男人走到一戶硃紅色大宅門前,敲了敲門上的銅環。須臾,門被人從裡面開啟,開門的正是村口超市的老闆。超市老闆並沒有和男人多說什麼,開門之後就滿臉寒霜地自顧自返身回去。
男人不屑地在超市老闆背後輕呸一聲,隔了幾步的距離跟著走過一條幽深的走廊。走廊的左側是一座長滿青苔的假山,右側是一方遊著幾條紅色錦鯉的荷花池。走廊雕樑畫棟,兩側燈籠上的水墨畫活色生香。
男人朝著假山的方向望了幾眼,超市老闆忽然站定,似乎腦袋後面也長了眼睛,冷冷說道,“兩個眼珠子別四處亂瞟,要是看到什麼不該看的,被剜了去,可就剩倆黑窟窿了。”
男人嚥了一下口水,像是想到什麼可怕的場景,乖乖地低下頭,也不敢強辯什麼,亦步亦趨地跟在超市老闆身後。不一會,兩人走到宅子的會客廳門前,超市老闆躬著身對著坐在正上方太師椅上的老人回稟道,“村長,牛鐵柱已經帶到。”
老人緩緩睜開眼睛,淡淡說道,“都進來吧。”
超市老闆即刻推門走了進去,束手站到村長身旁,面向跟著進來的牛鐵柱,厲聲道,“還不向村長行禮!”
牛鐵柱愣在原地,摸著後腦勺,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做才好。村長擺擺手,語氣和緩地說道,“現在又不是以前封建社會,不必搞那一套,你也是,繁文縟節該廢棄的就要廢棄。人嘛,要與時俱進,才能不被社會淘汰。”
超市老闆立刻躬身道,“有些規矩還是不能忘,不然,有些人心裡就沒了敬畏。”
村長呵呵一笑,指了指一旁的座位,對牛鐵柱說道,“坐下說話。”
牛鐵柱聞言,如蒙大赦,立刻坐在右手邊靠近村長的木椅上,抿了抿嘴唇,大著膽子問道,“村長,我聽說今天村裡來了兩個外人,說是有細伢子的訊息?”
超市老闆面色一寒,正要呵斥幾句,卻被村長制止。村長端起手邊的一杯綠茶,吹了吹上面的熱氣,慢吞吞說道,“是有這麼一回事。”
牛鐵柱眼睛一亮,“那兩個人在哪裡?”
“走了。”村長抿了一口茶,幽幽地說道。
“怎麼能放他們走呢?”牛鐵柱焦急道,“他們有沒有說細伢子在哪裡?”
“你在教我做事?”村長正言厲色道,“今天叫你來,就是想告訴你,忘了細伢子,不用去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