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館廚房後面的一個小隔間裡,韓遠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睡眼,貪婪地打了一個呵欠,直起身子坐了起來。這個沒有窗戶,攏共5平方米的地方就是他的家。準確地來說,這個堆滿各種雜物,散發著腐爛黴味的窩棚,是好心的老闆娘暫時提供給他住宿的地方。
收拾好拆開來充作床鋪的紙箱,從靠牆邊的矮凳上拿起斷了半截的牙刷和只剩下皮的牙膏。自底部向上捲起牙膏皮,牙膏口又神奇地吐出一小段乳白的牙膏,小心翼翼地抹在牙刷上,韓遠端起一個米老鼠塑膠水杯走了出去。
挪了挪後廚門旁邊的幾個拖把,一個滿是鐵鏽的水龍頭露了出來,擰開水龍頭,滿滿地接了一杯水,韓遠蹲在地上認真地開始刷牙。
老闆娘說過,作為服務行業必須要保持口腔清潔,不然一張嘴就把顧客燻跑了,那還怎麼做生意。韓遠將老闆娘說的每一句話都當作金科玉律一般牢牢記在心中,並嚴格遵行。
掬起一捧冷水,澆在臉上,將水杯和牙刷放回窩棚的矮凳上。韓遠開啟後廚的鐵門,臉上堆滿笑容走了進去。經過廚房的時候,看見胖子廚師榮達已經蹲在地上剝蒜,兩人對視一眼,互相點頭打了個招呼,韓遠繼續向外走去。
撩起簾子,走到餐館大廳,老闆娘已經在收銀臺清點昨日的收入。韓遠臉上的雀斑擠在一起,甜甜地笑著說道,“老闆娘,早!”
老闆娘方妍抬頭看了一眼韓遠,嗔怪道,“早什麼早,也不看看幾點了,就你這個小懶蟲才起床。快,把桌子凳子收拾一下,咱們要準備開啟門做生意了。”
韓遠響亮地應諾一聲“得勒,”從櫃檯抄起一塊抹布,開始仔細地擦著桌子凳子。時不時抬頭望一眼收銀臺的老闆娘,眼神更加堅定,為了這個女人,他可以做任何事。
正在這時,一個男人左手提著一個袋子推開餐館的玻璃門走了進來,韓遠看清來人,立刻笑臉迎了上去,“何警官,這麼早就來照顧我們生意啊?”
何警官擺擺手,“不吃飯,找你們老闆娘說點事。”說完,徑直走向收銀臺,右手搭在收銀臺上,何警官爽朗笑道,“老闆娘,昨天下午我跟你說的事,考慮的怎麼樣?”
方妍感受著突然湊過來的何警官身上陽剛之氣,俏臉微紅,吐氣如蘭道:“你天天往我這一個離婚的女人店裡跑,也不怕別人說閒話。再說了,我這又不是收容所,什麼人都往裡塞,總要看過才知道合適不合適。”
何警官這才注意到兩人的距離有些微妙,收回前探的身子,尷尬地撓撓頭,“對面就是警局,誰敢亂嚼舌根子。你開的是餐館,又不是別的什麼,我也是人,每天也得吃飯不是,照顧你的生意有什麼不對。”看了一眼手錶上的時間,“等下他們就要過來了,保證你會滿意。”
兩人說話的工夫,餐館的玻璃門再次被人推開,走進來兩個中年男子。走在前面的戴眼鏡男子和何警官打了個招呼,對著老闆娘笑道,“老闆娘,早上好,給您添麻煩了,我把我朋友帶過來了,您看看,成與不成全憑您一句話。”
何警官圍著張小滿身後的男子轉了一圈,嘖嘖稱奇,“嗬,你還別說,人靠衣裝,佛靠金裝,一點沒錯,九江兄弟這一拾掇,乍一看,還真是個俊小夥。”
刮掉滿臉絡腮鬍的王九江,顯出剛毅的國字臉,穿著張小滿給他準備的一身黑色休閒服,說不出的挺拔。眉宇間透出幾許滄桑,看得老闆娘一時有些出神。張小滿輕咳兩聲,問道,“老闆娘,怎麼樣?”
方妍眨了眨眼,回過神來,“還是要看過本事才能決定。”
張小滿拉著王九江走上前,拿起收銀臺的一本選單,交給王九江,“九江,看一眼選單,記住每道菜的價格,等下老闆娘要考量考量你的算數能力。”
王九江輕輕地點了點頭,一目十行地瀏覽了一遍選單,將選單又交回張小滿。
何警官瞪大眼睛道,“這就記住了?”
王九江笨拙地擠出一個笑臉,比了一個“OK”的手勢,這是昨天張小滿教他與人溝通的方式之一。
張小滿將選單遞給方妍,自信滿滿道,“老闆娘,開始吧!”
方妍隨意地翻開選單,紅唇白齒輕啟,念出十一道菜名,“剛才我念的菜記住了嗎?”見王九江又比了一個“OK”,方妍問道,“總共多少錢?”
王九江從衣服兜裡拿出一個手記簿和一支鉛筆,迅速在紙上寫下一個數字。方妍拿著計算器一算,果然準確無誤,又追問道:“我們店裡最近在做活動,消費滿一百減15,有桌客人在網上買了兩張代金券,一張代金券35塊錢,可以抵扣50塊錢,這位客人總共花了多少錢?”
王九江不假思索地在紙上又寫了一個數字,撕下紙條遞給方妍。方妍再次計算,還是和計算器的結果一模一樣,歪著頭又問道,“每道菜的單價比成本多4塊5,你再算算,我們賺了多少?”
方妍話音剛落,王九江就遞過來一張紙條。方妍在計算器上敲打了好一會,額頭滲出點點香汗,對比了一下紙條上的數字,豎著大拇指道,“這簡直是臺行走的計算器啊。”
張小滿呵呵笑道,“老闆娘,可還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