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子終於等來了對於他求職簡歷的回覆。他打起精神,鼓起勇氣,準備為自己的倒黴生活徹底畫上一個句號,開啟新的生活。首先,他吃了一頓豪華外賣,用韓琳借給他的2000塊錢,中的一小部分。
樂子滿心歡喜地去到一家公司,他端端正正地坐在一個小會議室中等待著。他對從進到面試官與主管所在的房間到出來的這段時間裡的表現做了一個評價,他給自己打了一個八十分。然後在接下來的日子中,樂子回到自己上鋪等待回覆。
最終只有一個回覆,是一個金融創業公司的業務助理,試用期三個月,無工資,但有免費的午餐零食,三個月後進入實習期,沒問題即可轉正。樂子毫不猶豫地做出選擇,來到了這家位於一處地處偏僻的商場旁邊的破舊寫字樓的公司,因為他算了算,就算他省吃儉用也撐不了多少日子,去這家公司起碼有免費的午餐,刨去來回的交通費,還能省一點錢,多撐一段時間,說不定就有了轉機。
他從韓琳那裡知道了關於三個兄弟的訊息,他幾乎是毫無疑問地接受了韓琳所說的,餘飛在事業單位格格不入沒人搭理穿了小鞋,陷入生活的雞毛蒜皮,發了瘋似的抽菸;包子在不靠譜的公司拼死累活做牛做馬,活成了一個心酸的笑話;方育在雙選會上無人問津,天天憋在家裡質疑自己,與韓琳的間隙也從那之後慢慢擴大;樂子在心裡苦笑,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個個都是泥做的菩薩,淨去關心別人了。
樂子只求韓琳千萬別把自己被遣返的事兒告訴他們,哥兒四個,起碼得有一個過得好的,哪怕是假的。人嘛,總得有個念想,樂子心想,假的盼頭也是個盼頭。樂子更堅定了,這事兒決不能讓別人知道。
第二天,樂子喝了一大瓶水,勒緊了褲腰帶,做了一圈地鐵去上班。到了公司,他得到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小格子,他坐在小格子裡頭,沒到中午就餓得頭暈眼花。不停地有人從他身邊經過,不停地有人遞給他檔案,他需要不停地打電話幫老闆確認定好的行程無誤,幫他們選定的餐廳訂座,幫他們定外賣,時不時地為公司各個角落的飲水機換上新的大桶水。
中午休息的時候,樂子瘋了似的吃著公司的免費午餐,下午繼續重複著上午的工作,晚上回到上鋪,繼續做著未完成的工作,那些工作簡單但機械而繁瑣,無形之中消耗人的精力與志氣。為了省錢,樂子搬進了更加便宜的四人間,他不得不一邊忍受著來自天南地北的驢友疲憊的腳氣或者醉酒的大話,一邊認認真真、不辭辛苦地在私人時間加班。
直到這家公司在樂子加入的第十五天迅速倒閉之前,一切都顯得那麼美好。事情是這樣的,樂子仍舊是喝了一大瓶白水,然後坐著地鐵來到了公司門口,發現公司的玻璃大門上已經被封條打了一個大大叉,經過旁邊的掃地僧阿姨的指點,樂子才得知,原來讓自己白吃了半個月午餐的公司因為違法操作已經被查封。
樂子也正式失業了。他感到世界是魔幻的,悵然若失。
樂子離開了青年旅社,他的錢負擔不起。
他搬到東四環外的一處半地下室,一個月九百五,不包水電費,月付無押金。樂子給自己買了一件最便宜的床單,用來鋪在地下室的木板床上;樂子把自己行李箱裡暫時不穿的衣服、褲子疊成方形當了枕頭;剩下的錢,樂子買了一條毛巾被。
這一天,樂子在外頭奔波了一天,被無數公司拒絕。他乘坐扶梯從地下鐵回到地上,天色已黑,華燈初上,樂子踱著步子走在路邊,護欄一邊的主路上無數的車輛燈光閃爍,匯成銀河。樂子心想,他們一定是在回家的路上,家裡有一盞等待他們的節能燈。樂子回到小區,腳步擦著地面,慢慢地挪進漆黑的樓道,黑夜吞噬他的身影,他站在當中一動不動。樂子拍了拍手,在黑夜中為自己鼓掌,一盞橘色的聲控燈亮了起來,這是等待他的那一盞。樂子快步走下樓梯,回到地底。在燈光消失之前。
天天慢慢轉涼,他就在睡覺的時候多穿幾件衣服,然後再蓋上毛巾被。
第二天早上,樂子從昏暗的樓道中走進清晨微涼的陽光,在朋友圈發出最後一張事先預備好的照片。然後他拍了一張清晨的太陽,像煎餅上攤開的雞蛋。他盯著這張照片,有點餓了。他也不準備出去找工作了,因為沒有回覆。他不知道該去哪。
這時,他的手機收到一封郵件。
上頭寫著:
您好,
已收到您的簡歷。請在今日到公司進行面試。
理想金融公司
XX.XX.XX
他決定拼死一搏,試上一試。
結局非常樂觀,樂子被當場錄用,直接成為公司的正式一員。沒有工資,但是有業務提成,立馬提現。還有這種好事兒?樂子心想。他有一種大夢初醒的錯覺,樂子心想,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還是我又做夢了?
樂子又得到一個屬於自己的小格子。並且餘飛下個月月中的結婚請帖發到了自己手機上,一個庸俗的微信小程式,點開之後是婚禮進行曲的背景音樂,上面是餘飛與一個陌生姑娘的照片,樂子看著姑娘的照片有點眼熟,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他在四個人的視訊通話裡問餘飛,你丫也不正式了,怎麼請帖裡都是生活照?
餘飛回答說,反正也不是正式的,就是先弄一個給你們看看。
那是不是真結?樂子問。
真結。餘飛回答。
哪來的姑娘?樂子不解,哪就來了個姑娘被你撿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