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平市工人文化宮廣場上人山人海,來自四面八方的老百姓簇擁到這裡,因為這裡同時還要舉行盛大的文藝活動和商貿活動。
父親帶花花到廣場來,純粹就是來看熱鬧。花花還是第一次到賢平市,和王莉一道,歡天喜地地東逛逛西瞧瞧,在路上那驚恐的心理得以平復,這也是父親所希望的。
可是,這一系列活動都是為一個人而組織的,那就是王均。
遠遠地,父親看到了主席臺上正襟危坐的王均,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和他一起就座的還有賢平市的四大班子領導,連古錦縣年輕的張縣長都只有資格站在王均身後,謙恭地垂手而立,貌似王均的跟班。
賢平市木業工業園區就是王均投資興建的,依託賢平市所屬各縣豐富的林業資源,形成地板加工、傢俱等系列企業,園區將形成完整的木業產業鏈,可以就地消耗賢平地區生產的50%以上的木材。隨著工業園區建設的擴充套件,賢平市的就業、稅收都將有較快提升,這對賢平市的經濟發展意義重大。王均的聲望與日俱增,這是他作為外商回來,可以說是市裡招商引資的重點,市裡舉行盛大的開工儀式,以示歡迎。
廣場上開始放禮炮,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硝煙的氣息,那似曾熟悉的味道,莫名地勾起了父親的回憶。在達拉村的地主莊園院子裡,有一排刑具,專門對付不聽話的下人,方法多種多樣,有剝皮的、砍手足的、點天燈的,血跡斑斑的刑具已經變得烏黑髮亮,令人不寒而慄。同父親一道參軍的一個老鄉,被王均派人伏擊抓住,被點了天燈。老鄉才十七歲,那悽慘的叫聲,讓達拉村每一個人都不寒而慄。當解放軍攻克地主莊園的時候,老鄉已經被三隻兇狠的狼狗啃得面目全非,死相慘不忍睹。
在經濟發展的浪潮中,人們忘記了那段歷史,甚至選擇性地迴避那段歷史。一切都以建設為中心,都憧憬著美好的明天,還有什麼忘不了的呢?還有什麼不能原諒的呢?
當事人不能!那是心裡永遠放不下的傷痛的記憶。
阿爸,快來!花花的聲音越過人群,小鳥一般地飛了過來。父親看見花花和王莉已經到了王均那裡,甚至在和王均愉快地交談著。花花好容易隨著人流排到了王均面前,主動地說自己是達拉村的人,因為她也聽到了王均的故事。王均非常吃驚,他也認識花花的母親吳玉,和吳玉一樣漂亮的花花,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主動問起了花花的家人。花花告訴他,母親已經去世,父親和自己一起來的。
王均很有興趣想見一見父親。王均一揮手,人群立馬分開,給父親讓出了一條道來。
迴避是不可能了,該來的還得來。父親撣了撣身上的灰塵,挺直身向王均走去。
一見到父親,王均臉色微微一變,顯然認出了父親。父親鎮定地盯著王均,站得筆直。
兩人的對視著,周圍的氣氛微妙起來,人群安靜下來,安靜得似乎能聽得見心跳。
王均開口了:我們都老了。
父親說:沒想到我們還能相見。
王均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是你們這些過客想不到的吧。
父親說:蒼天有眼、善惡有報。
你什麼文化程度,能懂多少?王均鄙夷道,隨即岔開話題道,花花很漂亮,像她阿媽,從王元算起來也是我的侄女,我想把她帶在我的身邊。
父親說:這就不勞你了,花兒,我們走!
張縣長聽著兩人的對話,越來越不對味,便對父親說:你怎麼說話的呢?王均老闆也是一片好意。
花花還沉浸在王均賞識的興奮之中,聽父親這樣一說,心裡涼了半截,眼淚頓時落了下來。
父親說:我是你阿爸,我說不行就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