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後門,蔣宇就聽見身後會場裡的曠音器發出一陣短暫而尖利的噪音,音尾拖得很長,有一種可以在人耳膜上劃出一道傷口的力度。蔣宇知道準是陸益康的表彰決定已經讀完,下面該各專案的負責人發言,話筒正在臺上的幾個人之間傳遞。
趕緊找人吧,蔣宇心裡焦躁了一下,因為他眼睛在周圍一掃,空蕩蕩的院子裡一個人也沒有,再往外看卻發現一輛警車竟正從大門那兒進來,眼看著不緊不慢地開到了跟前。
今兒是什麼日子?怎麼還把警察招惹來了?蔣宇這會兒心裡的嘀咕越來越大了。
正左看右看不知警察跑來何意,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
「蔣組長,你好!」車子進院停下來,嚴學東一身挺括的警服,開啟車門走了下來。
「哎呀,嚴警官!你怎麼來了?」蔣宇萬萬沒想到是嚴學東,趕忙快步迎上去,兩人很是熱絡地握了握手。
「我來是有公務。」嚴學東從雲南回來一陣子了,這中間還沒跟沈魏風見過,倒是先跟蔣宇撞了個正著。
「公務?我們今天表彰大會,你是來找魏風的吧?」
「我知道,我在這兒等一會兒,對了,我這有個東西,麻煩你幫忙帶進去給魏風,他著急要這個。」說著東子從他的公文包裡取出一隻微型錄音機交到蔣宇手上。
「好,交給我吧,那你稍等,我們這會也快開完了。」蔣宇跟東子認識卻沒交情,知道他和沈魏風是發小也不好亂打聽,只好接過小錄音機先轉身回會場,在那麼一瞬間瞥見了車裡其實還有兩名警察,有點不懂過來見個人怎麼弄得跟抓人一個陣仗。
小錄音機由宋軼遞了上去,蔣宇還是出來尋人,裡面沈魏風已經在做專案的整體說明,他之後還有另一個研究員要發言。
東子人就在車跟前等著,會場裡的聲音可以清楚地傳到外面來,他不時跟同來的同事聊兩句,透過車窗蔣宇看得到放在車內中控臺上的一副手銬和一頁公文,因為有點遠,不知道那紙上寫得是什麼,總之有抬頭有內容有公章,很正式的樣子,和東子今天的警服有的一拼。
儘管遠遠的看得仔細,但他們的來意蔣宇還是摸不透,他索性就不再,只著力找那個窩窩囊囊的肖華。
一樓和院子裡沒有,只好上二樓看看,蔣宇記得這人開會前和沈魏風在樓上說話來著。
果然,樓剛上到一半,蔣宇就看見肖華人坐在樓梯上正在發呆。
「哎,你在這兒呢!別坐這兒了,走,下去開會去,你聽說到咱們了。」蔣宇其實懶得跟肖華囉嗦,因為他平日不大看得上這個人,這會兒要不是宋軼交代,他才不會費力找過來,所以見了面也不會給肖華機會解釋,直接拉了就走。
「蔣組長,不,不,我跟沈處長請了假了,開會不去了。」肖華伸手抵擋了一下,可到底不是人高馬大的蔣宇的對手,還是被薅得站了起來,只是步子不肯挪動,身子直往後躲。….「嘖,這是集體的事,你也是咱們隊的人,你請假不假,可不也沒走嗎?沒走就得下去開會,走走走!」
不由肖華繼續分說,蔣宇連拉帶拽和他一起下了樓,來到會議室外面。
可誰知道一切是這麼地湊巧,就當蔣宇和肖華磕磕絆絆來到會議室窗前,兩人同時停下了步子,被裡面的主席臺上懸掛著的白色幕布上的圖片吸引了過去。.z.
那是投影機上剛放上去的一張照片,當年的投影機清晰度不高,放大到螢幕上就更模糊一些,但上面是站得滿滿的一排馮村考古隊的隊員們,他們可熟悉得很,一眼就認了出來。
那是去年大家剛到馮村的時候,沈魏風和蘇筱晚也才到隊裡報到,工作分配結束後,大家就一起拍了這張開工照,男隊員們都穿著所裡發的土黃色工裝馬甲,小雯那時還沒來,就蘇筱晚一個女同志,她站在中間,身邊是沈魏風和宋軼,在一堆灰頭土臉的顏色裡以一件雪白的短袖T恤和淡藍色長牛仔褲勝出,再加上頭上一頂寬大的草帽簡直鶴立雞群。
工作照大家見多了,哪個專案沒有一沓子開工照加結項照,但所有人都習慣了那種分不清臉,又沒有審美的乾巴巴照片,突然見到這張照片都有那麼一剎那感到不太適應。
蔣宇站在外面都忍不住感嘆:「這張照片真是有點兒歷史了!」
可剛說完就覺的哪兒不對,再一琢磨才明白為什麼陸益康讀表彰名單時沈魏風那麼平靜。
原來他是在這兒等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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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中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