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庸看到蘇筱晚的時候沒有絲毫的熱情,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打扮十分乾淨利落的小侄女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這多麼年了,蘇長風死了都不忘把他孩子送來!這是跟我有什麼仇什麼怨!哼!
“你說你爸叫啥?”蘇長庸穩坐八仙椅,端起他的成窯盅子喝了口他最喜歡六安茶,眼睛還是盯著蘇筱晚不放。
“蘇長風。”蘇筱晚摘下厚重的圍巾,放到行李箱上,四下打量起這個古色古香的敞廳。
這是一座典型的兩進的中式宅院,佔地不大,位於A市的鬧市區,也算是個鬧中取靜的所在。
儘管此時秋色漸濃,可精巧的院子裡仍然繁花似錦,綠蔭成片。不時傳來的鳥鳴聲和涓涓流水聲烘托的這裡氣氛分外清幽,弄得蘇筱晚疑惑這裡便是母親口中的蘇家老宅。
“那這麼說你是晚晚了?”蘇長庸放下茶碗,眼中閃出一絲狡黠的光。
蘇筱晚站得腿痠,走到她二伯對面的一張八仙椅坐下點點頭:“是。您知道我的小名?”
“知道。我弟這輩子就你這一個寶貝閨女,族裡誰人不知啊!”蘇長庸半譏諷地笑說,手指不停摩挲著他的寶貝成窯盅子。
“那二伯算是認了我這個侄女了?”蘇筱晚曾耳聞自己這個二伯的為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蘇長庸馬上坐直身子,堆上笑臉:“是,是,是。”說完衝著門口侍立的一個年輕人道:“去,告訴廚房,備飯!”
“謝謝二伯!”禮貌之後,蘇筱晚略想了一下,有些忐忑道:“不過,有件事要麻煩您老人家,不知道二伯能不能給我先找個暫時的住處?”
蘇長庸料著這小妮子來者不善,可場面上的事他向來是不落人把柄的,馬上痛快答應下來:“什麼麻煩不麻煩的!一家子骨肉,就住二伯這裡!吃完飯我就叫人給你收拾出來一間,缺什麼東西儘管說,可不要跟我客氣。”
蘇筱晚那時到底還是年輕涉世太淺,幾句話便心中一熱,臉上的笑容也溫和起來,心想:他好歹是我親伯父,這裡也該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最可以安心落腳的地方了吧。
翌日午間,蘇筱晚坐在她二伯的美麗小院中不由得想起“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滿地不開門”的舊詩句,可轉念一想又覺得把二伯代入詩中比作宮人似乎不是太妥當。
天氣雖然轉涼,可濃陰依舊不減,蘇筱晚蕩除雜念,斜坐在樹下,倚著石桌去看小池塘裡的游魚,覺得人生恍若隔世一般。
昨晚的一場小型家宴,蘇筱晚已經見過族中幾個要緊的伯伯和叔父們,言談中她才知道這處院落是二伯當年自己另立門戶後購買的房產,蘇家老宅解放後早就歸了公,根本不在本地。
後來又說起父親蘇長風,不知為何幾個叔伯都出奇地沉默,只有二伯很是賣力地誇了誇他“可憐”的三弟:人正直不說,還博學多才,是蘇家門風的楷模,只可惜誤入了行,稀裡糊塗送了性命等等。
蘇筱晚心想,據母親說當年是爺爺奶奶拋下了二伯,只帶了家中老三離開大陸,去了西德。老人去世前還唸叨對不起這個二兒子,把他孤身一人扔在了老家,心裡必是怨恨之極吧,這時候這樣極力誇獎她父親,難不成是想向族裡人證明他們這一支仍是鐵板一塊?
唉,父親那輩人的恩恩怨怨早已難辨是非,而她蘇筱晚年紀輕輕,父親已然離去,母親又身陷病中,這個二伯再不堪,也是最可依靠的親人了。再說孑然一身的她根本是無利可圖的,與其費力琢磨這些,不如安心住下方是上策。
時間在蘇長庸院中鳥兒清脆的鳴叫聲中輕輕劃過,轉眼一週過去了。可週楚凝應承下來的事辦得極慢,蘇筱晚本來平靜的心情變得起伏不定。
週五傍晚,天色將暗,蘇筱晚飯後回房間換了一身厚外套,看了看院中空無一人,便疾步往外走,手剛拉開鐵門要出去,二樓小陽臺上傳來了她二伯的聲音:“大侄女,這麼晚了還要出去呀?”
蘇筱晚手停在門鎖上,想了想,回頭衝著蘇長庸道:“二伯,我去買些東西,一會兒就回。”
蘇長庸腸子有九曲十八彎,自然不會被這種說辭勸退,還繼續“客氣”道:“家裡什麼都有,別跟二伯客氣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