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廷彥低咳了聲,馮氏似嚇了一跳,迅速扭頭,見是他,悽清地笑了笑,“今是家父的祭日,想趁晚間無人燒把紙,還是被二爺看到了。”
“人之常情,大嫂不必拘泥。”許廷彥捋高衣袖,拿起另沓黃紙,蹲身在盆前一卷一卷地燒。
馮氏用帕子蘸蘸眼角,“如今還記得給家父燒紙的,也唯有二爺你了。”
“不止是我。”許廷彥垂首沒看她,只淡然道:“大哥今兒也囑託過的。”
他兄弟倆曾在馮氏父親辦的私塾讀過幾年書。
馮氏默然看著他的背影,烏黑髮角還微有溼亮,寶藍雲紋袍子因著半蹲姿勢而緊貼身軀,愈發顯得肩膀寬厚,脊背魁偉。
她曾透過窗窺見桂音趴在他背上玩鬧,此時莫名有種衝動,也想把手搭在他的肩膀,貼上他的後背,額面碰觸他的發角,嘴唇親吻他的耳垂……
那時他們都還小,父親器重這對兄弟,常帶回書房再教會兒課,她總隔著簾子偷看他們,他們其實早發現了,也隔著書偷看她,後來倒被父親有所察覺,也未阻攔,甚至命她端茶送點心什麼的。
後來自然而然他們就在一起玩,有趟子要揹著她繞院跑一圈,比誰跑得快,許建彰背起她跑了,她看見許廷彥站在桂花樹下,微笑著望著他倆。
許廷彥沒有揹她,自覺認輸。她卻生氣了,誰也不理回了房。
誰都不知道,她是因為想讓許廷彥揹她,才答應上了許建彰的背。
沒隔多久許廷彥和謝家姑娘訂了親,她也和許建彰做了婚配。
她無聊時會回想,若那次她先讓許廷彥來揹她,是否結局就改變了呢!這成了千古謎題,沒法考證。
許廷彥燒完紙,站起回首正和馮氏目光相撞,心微沉卻面容平靜,“夜深了,大嫂早些歇息。”
他撩袍轉身便要走,聽馮氏問:“二爺這是要去哪?”
他道:“去書房。”
再不多話,走得很快,邁出院門,許錦正捧著碗鴨血粉絲湯在吃,見他近來,忙要收起。
許廷彥擺手讓他繼續吃,低聲問:“今晚我和桂音在淨房時,外面可有異樣?”
許錦吞吞吐吐:“小的不敢說……怕二老爺怪罪。”
“老實說就是!”許廷彥蹙眉。
許錦左環四顧無人,這才悄悄道:“大奶奶進了淨房,待了有會兒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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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母坐在矮榻上吃牛奶,嘴裡抱怨:“天越亮越早,院裡不曉哪來的雀兒,停滿一枝嘰嘰喳喳,吵得睡不著覺。讓翠梅去打枝兒,趕跑沒多久又聚攏過來叫個不住。”
幾房媳婦除馮氏站在她身邊,方便遞遞拿拿,都很板正坐著認真聽她說話。桂音也被叫進來,說是有事要商。
許母把牛奶吃有半瓶放下,指尖劃圈撫揉胸口,皺眉道:“我頂煩吃這個,腥膩膩的,不如清粥小菜吃著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