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鏗鏘有力的唱唸作打:我與桃園弟兄論短長。關雲長揮大刀猛虎一樣,張翼德挺蛇矛猛似金剛,劉玄德舞雙劍猶如天神降,怎比我方天戟蛟龍出海洋?只殺的劉關張左遮右擋,俺呂布美名兒天下傳揚。
喬玉林握持方天畫戟,出手蹉步穩重沉定,他功底深厚紮實,長靠短打皆精,又有條耐唱的好嗓子,唱詞唸白分外峭拔有力。
他忽而一個鷂子翻身,扛戟輕鬆落地。
一眾紛紛擱下筷箸,鼓掌叫好。
桂音無端地悵然若失,玉林師兄還是那個玉林師兄,熟悉的身姿似乎分毫未變,而她卻挽起婦人髮髻、穿上錦繡衣裳,得了富貴老爺妾侍的賤名,縱然是假戲一場,到底清名已難留,就如同……
她指尖撫進袖籠,摩挲那收起的玉鐲間銀雕花,終是斷了再接起,有了裂痕復不回原狀。
許廷彥倚向椅背,手裡捏緊酒盅,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視線從戲臺落回桂音戴的那對白玉紅寶耳環,跟著她的柔肩細微發抖。
謝驥一下一下地鼓掌,淡看他一眼唇角噙笑,“不愧是太后欽點的國民大武生,果然有些能耐!”
許廷彥也笑了笑,“呂布與貂蟬何曾有好下場。”
謝驥拈起一片五香鹿肉放入嘴裡,“你不做曹阿瞞就成。”話中有話。
許廷彥蹙眉,嗓音略顯疏冷:“我旨在說你。”
“是麼!”謝驥神情喜怒難辨,目光深沉望向臺上,不再多言一句。
喬玉林唱罷呂布,又唱起回荊州,桂音與那幫師兄姐最愛看他扮趙雲,子龍的英俊灑脫及泱泱氣度,似與他已融成一體。
唐氏在與另個夫人嘀咕,桂音零零星星聽得“喬玉林”三字,趕緊豎起耳朵,仔細聆聽。
“這武生喬玉林和福錦格格呀,感情好似蜜裡調油,昨兒他倆在聚興戲院裡聽大戲,格格還吃了碗會仙居的炒肝。”
“你怎曉得這般清楚,可是請人跟著他們了?”
唐氏總覺嘴唇塗的口脂厚了,時不時用帕沿在兩瓣唇縫間夾一下,她也受不得人質疑,眨眨眼睛聲裡帶氣:“我呀恰在聚興戲院旁的珠寶店裡,試戴一隻玳帽鑲金嵌貓眼石的寶鐲,那店員悄把訊息漏了,說福錦格格剛來過,也歡喜這隻呢,喬玉林要買來送她,不知怎地又說先聽完戲再來。”
唐氏恐她不信,撩起袖口擼出鐲子,“呶,就是這個,我趕緊買了戴上,路過戲院,那玻璃大窗戶擦得透亮,格格手裡大瓷碗印的四方紅字都看得分明,否則我怎曉那是會仙居的炒肝呢!”
“不是窗戶擦得透亮,是你眼神好,看得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