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琛聽了秦明的話,心情極為沉重。趁著秦明說要看胡光偉他們留下來的藥方,黃得貴幫著去叫喜祿他們取藥方的時候,他一個人慢慢地踱步,重新走回了內殿。
這一次他的身子終於離床塌又進了些,他有些憐憫地看著躺在床塌上的兒子。看著他仍舊稚嫩的臉,想著他從此便會瘸著一隻腳行走,心裡多多少少生出了一些內疚之意。就如同當年面對這個兒子的母妃時一樣,談不上寵愛,更多的是歉疚和彌補之意。
看著看著,他突然發現,其實躺在塌上的這個少年的側臉跟自己年青時的樣子很象。
他不由得又走近了幾步,來到了床塌邊,坐了下來。一隻手支著床塌邊的空處,身子些微前傾,伸長了脖子,向承頤的整張臉看去。越看越覺得這張臉象自己年輕時的樣子,甚至比起德妃所生的五子司馬長青更象自己。
他在大腦裡回想著,自己有多久沒有好好看過小兒子的這張臉了,怎麼就從來都沒發現他會更象自己?他突然有些想看到兒子的眼睛,他認為透過看一個人的眼睛,可以看到這個人的內心,想看看那雙眼睛是否跟自己一樣堅硬、堅定……
可是他等了好一會兒,那雙眼睛仍舊閉著。
他的眼光移至已經蓋好錦被的腿腳處,想著那條已經殘了的腳,突然間又失去了所有的興趣。在心中深嘆了一口氣後,他起身準備離開。卻在轉身那一刻,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衣袖被什麼東西給牽扯住了。下一秒,一個低啞、柔弱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父皇。”
司馬琛身子猛地一震,轉過頭來,果然看到躺在床上的少年已然睜開了一雙浸著水霧的眼。
司馬琛一時的反應卻是不知道該怎樣面對自己的這個兒子,竟然不敢去看他的眼,而是轉過頭朝著殿外叫道:“秦明、秦明,承頤醒了,你再進來看看。”
承頤滿懷希望的眼神,在看到司馬琛轉過頭去的那一瞬間,被深深的失望代替,輕輕放開了扯著司馬琛衣袖的手。轉過神,心裡開始緊張起來,秦醫正適才不是已經探過脈了嗎?怎麼父皇又要叫他來看,這要是給他看出不同……
秦明聽到司馬琛的叫喚,立時又進到內殿。眼見承頤睜開了眼,臉現一臉的驚詫之色,幫抓起承頤的手,替他把脈。
只是這次把脈的時間很久,比之先前那次還要久,越把眉頭就皺得越緊。一雙有些混濁的老眼對上承頤正看向他的目光,那眼光裡湧著水霧,露出懇請之色,就如同看到多年前那個溫柔善良女人的眼睛。
他避開承頤的眼,忍不住問承頤道:“殿下可是平日裡時常會覺得心悸?”
承頤的眼睛眨了眨,輕點了一下頭,因著眨眼之故,擠出了眼中適才泛出的水霧。
司馬琛已經在秦明問話時,重新轉回了身。當他看到少年眼角處溢位的那一滴晶瑩時,竟然不象對待其他兒子那般,斥責他軟弱,而是突然升起了一種想要為他擦去的念頭。只是他坐在那個高高的位置上太久了,他對當慈父的感覺相當的陌生,最終沒有伸出手去。
秦明自然也看到了承頤眼角的那滴眼淚,卻裝作沒有看到一般,再次問道:“殿下這種心悸的感覺可是近半年來才明顯感覺到?”
承頤只得再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那麼近一月呢?這一月是否覺得又好些了?”秦明追問道。
承頤聽說過這個秦醫正的醫術,只得老實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