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可你不覺得,你們……或者說那些世家未免有些想太多了嗎?如果造神迦納妃都是在針對世家……總之我覺得這樣的觀點有些陰謀論了。”趙青青終於忍不住開口。
“陰謀論?有趣的詞語。還未請教這位姑娘如何稱呼?”
“趙青青。”趙青青不是鍾離春,毫無負擔的道出了自己的真名……懷著一種複雜的心情。
“趙姑娘。”裴行儉行了一禮,“如果這件事只有李治參與,那我也會覺得我們想多了。但此次護送武氏進宮的,是右領軍衛中郎將,營州都督程名振之子,程務挺。兩位或許沒聽說過此人,我就簡單說說吧。我出身裴家,得師父教導,忝居左屯衛倉曹參軍一職,管理軍中一應糧草諸事,那長孫絢,皇親國戚之後,也不過領了個右屯衛兵曹參軍,掌管長安城防一應事務,而程務挺,因為之前隨父征討高句麗有功,已經成了禁軍統領,是真正的天子近衛。”
“這些亂七八糟的官職我可聽不懂。你的意思是,你出身將相世家,入了朝也不過是個管後勤的,長孫絢和皇帝是親戚,也不過是個看門的,那個程務挺出身比你們差,卻已經是皇帝的保鏢了是吧?”趙青青擺擺手。
“這……”裴行儉苦笑。趙青青言辭之中對世家與皇權毫無敬意,不是腦子有問題就是身份超然物外。他當然不會傻乎乎的以為是前者,只好耐著性子解釋道,“廣平程氏也不差,漢末著名的智囊程昱便是出自程氏……況且令世家忌憚的並不是程務挺的這重身份,而是另一重身份。”
“之前說過,程務挺隨父征討高句麗有功做了中郎將,其父程名振更是領了營州都督前往遼東防備突厥死灰復燃再犯邊境。臨別之際,程名振將家小託付給本家盧國公程知節。可幾年前,突厥異動,先帝又命盧國公為東夷都護府大都護坐鎮邊疆,程知節便將照看程名振家小的任務交給了英國公李勣。李勣對程務挺青眼有加,親授兵法,二人雖無師徒之名,卻已有師徒之實。再者說,接妃子入宮尋一百夫長便可,哪裡用得著禁軍中郎將?因此,陛下納妃一事必有李勣的參與!甚至說,若沒有李勣的支援,陛下根本不敢在這時冒天下之大不諱而納武氏為妃!”
趙青青咋舌,只是皇帝派保鏢頭子護送妃子這件事,這些人竟然可以分析出這麼多細節!怪不得黃庭總說搞政治的心都髒,善良的傢伙在這重重陰謀中根本活不下來嘛!
“李治納妃的訊息才傳出沒多久吧?這些都是你們在這麼短時間裡想到的?”高翠蘭忽然問道。
因為李治下旨命裴行儉負責改建長孫宅的緣故,這些日子她和後者時常接觸,也算有了些瞭解,裴行儉雖然不笨,但也還沒聰明到這種程度,更不可能有這麼高的政治敏感度!
果然,裴行儉瞥了身後一眼,苦笑道:“我可想不到這些。是懷英主動找到子隆,兩人議定之後再陳說於我,我斟酌之下才來打擾高姑娘的。”
又是這個狄仁傑?眾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在不動聲色的狄仁傑身上,後者卻只是微微躬身,行了一禮:“裴參軍謬讚。在下只是提出疑問,具體的分析還是子隆來完成的。”
“懷英不必自謙。若非有你引導,我也沒這麼快理清思路。”裴炎這會兒倒是謙虛了起來,來了一波商業互吹,頗有種惺惺相惜之感。
“事情我明白了。可是……我為什麼要幫你們?”高翠蘭冷冷開口,兀然給三位流傳青史的名臣潑了一桶冷水。
她算是看出來了,這兩人和裴行儉是一路貨色,都是那種看不起女性的大男子主義者——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裴行儉就不說了,待人接物的確都稱得上是非常有涵養,是標準的世家貴族典範,只不過他隱藏的很好,將源自貴族對平民,男人對女人的驕傲刻在了自己的骨子裡;狄仁傑則一樣是這個型別,不過或許是初出茅廬的緣故,做不到像三十歲的裴行儉這樣圓滑,只能用面癱臉將心事掩蓋起來;相比之下,反倒是裴炎直來直去的,最好應付。
高翠蘭並不否定他們的才華和家世,但那又如何?她也不比任何人低一等,憑什麼他們找到她她就要答應幫忙呢?青青姐和她帶來的客人她都還沒好好招待,哪有功夫為了這幾個不相干的討厭傢伙奔波?最最重要的是,女人在你們看來可是很記仇很短視心胸很狹隘的,你們你個說是來求人辦事,結果剛進門就對人一頓數落頤氣指使,這就是你們求人辦事的態度?
“這……”裴行儉愣住了。高翠蘭的態度實在是出乎意料,之前她再怎麼冷漠,最起碼的禮節和敷衍性質的尊重還是有的,可像這樣毫不留情的情況還是第一次,不會是被拂了面子,有些惱羞成怒吧?她也不是這樣小氣的人啊……
“你!”暴躁青年裴炎怒目而視,“我三人低聲下氣親自登門,你不以禮相待也就罷了,竟然還是這種態度!簡直有辱斯文!”
“低聲下氣?你們有半點低聲下氣的做派嗎?”高翠蘭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