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是哪個熟人大駕光臨,原來是鍾離你!怎麼?驪山聖母大發慈悲,提前將你放出來了?”
空中忽然響起一道溫潤的女聲。眾人循聲望去,只瞧見臨淄城內一位容貌清麗,身形妖嬈的美人輕笑著騰雲而來——正是姜灩。
姜灩對一旁四人一熊視而不見,只盯著鍾離春和緊緊抱著她手臂的姜漓——無論出於哪種原因,她站在這裡,首先要面對的一定是這位千年前的老朋友。
“禁肉身而不錮神魂,所謂千年之期也不過是到我想通之日為止而已。你我心知肚明,又何必提這些舊事拂我的面子。”鍾離春神色平淡,與姜灩對視。
姜灩瞥了眼佛門眾人,又深深望了鍾離春一眼:“若你真的想通了,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你該去……”
“那不一樣的。”鍾離春搖搖頭,神色堅定,“千年之前我被罰是因為發洩私憤行事無端,與我所作所為沒有關係。如今我此來,可不是為了出胸中鬱氣,而是為了報仇雪恨。”
姜灩身子顫了顫——千年前的事她自然是知曉的。鍾離春聽聞齊國被滅一時怒上心頭去找嬴政的麻煩,又念及天下剛剛統一,沒了他九州大地必亂,因此只是略施薄懲。一場報復硬生生被她搞成了虎頭蛇尾的鬧劇,甚至一時成為笑談——這才是鍾離春被關禁閉的真正原因。但凡她狠下心殺了嬴政,哪怕天下再度動盪,驪山聖母都不會對她有半點處罰。
可現在,鍾離春的神情告訴她——她這次是認認真真的來複仇的!儘管不知道她要用什麼手段,也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大的能量,可她打心底不願意與她走向對立面,不論是因為當年的交情,還是因為鍾離春本身的強大。
“好!不愧是姜灩的至交好友,果真是風采照人!”
又有一道中正霸氣的男聲傳來。不知何時,姜灩身邊已經出現了一個人影——此時的陳禕已全然不似曾經那個一心取經的和尚般溫潤如玉。儘管同樣劍眉星目,同樣神采奕奕,但富有侵略性的目光,及肩輕揚的黑髮和雙手負於身後的站姿無一不盡顯張狂,尤其是微眯雙眼瞄向佛門中人之時,骨子裡的氣勢根本隱藏不住。
“陳玄奘……”
佛門中人神情各異。歡喜佛饒有興趣地眯眼笑著打量著這位威名赫赫的魔頭,似乎並不在乎他眼神的冒犯;文殊普賢死死地盯著陳禕,彷彿想要用目光將他射得千瘡百孔;黑熊精或許是回憶起之前被吊打的恐懼,下意識縮在了兩位菩薩的身後,看都不敢看一眼;而西梁女王,用迷離的眼神望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心上人,一時間說不清心中愛與恨哪個佔了上風。
“你怎麼出來了?他們……”姜灩見陳禕光明正大的現身,心急如焚。作為狐族僅有的太乙金仙之一,她自然第一時間就看穿了來人的身份,正頭疼怎麼打發這些麻煩的傢伙呢,回頭忽然發現陳禕自曝了!當下伸手就想攔下陳禕。
“他們的身份我能不知道嗎?你在質疑我的行為?還是質疑我的頭腦?”陳禕有些紅眼,根本沒在乎姜灩的心理,粗暴地將她的手臂推開,繼續與兩位菩薩對視。
姜灩忽然感覺到一陣無措,無意識地揮了揮無處安放的纖纖玉手之後,只好拿一臉迷茫的姜漓緩解尷尬。
“小漓,你還杵在那裡幹什麼?還不快過來!”
姜漓“哦!”了一聲,正要鬆開鍾離春的手臂回到姜灩身邊,卻被後者輕輕一拉提到了身後。
“怎麼?千年未見,我連和小漓親近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姜漓終於發現了不對勁,身子不停顫抖著,抬頭看著針鋒相對的兩個人——曾經如親姐妹般親密無間的兩個人。
姜灩咬了咬嘴唇,瞥了還在與文殊普賢對峙,似乎無心關注這裡的陳禕一眼,囁嚅著開口:“我覺得我們需要好好談談。”
“正合我意!帶路吧。”
鍾離春面無表情,牽著姜漓的手腕離開了火藥味十足的山頭……
深秋的季節連風都在哀嚎著,枯葉層層疊疊鋪滿整片山坡。姜漓百無聊賴的踢著葉片,時不時瞅一旁將她無情“拋棄”的兩人一眼。
鍾離春伸手撿下石碑頂部的落葉,盯著碑上的“田”字怔怔出神。
“他們的屍體一具不落地埋在了這裡。但時間匆忙,我沒辦法按規格為他們一一下葬。對不起。”姜灩打量著鍾離春落寞的背影,抿了抿唇。
“不用道歉。你能讓他們入土為安,我已經很感謝了。”鍾離春手指撫過石碑,忽然間回頭問道,“對了灩灩。你真的決定了?”
姜灩愣了一下,隨即苦笑:“又能有什麼辦法呢?至少在他身上,我真的看到了狐族振興的希望,只要他一直如初的話……到那時,哪怕只是從龍之功,我青丘狐族也不用像現在這般躲在青丘國苟延殘喘。”
“可你要知道,他再驚才絕豔,終究不為鴻鈞天道所容,一旦一著不慎,等待青丘的將會是比龍鳳麒麟三族更為絕望的無盡深淵。這樣的後果,你,或者說青丘,真的做好了面臨的準備了嗎?”鍾離春神情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