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界?那種簡陋的東西不過是一些不入流的法術。 ”無痕似乎對我把沙之禁盤稱為結界很不滿意,冷哼道:“沙之禁盤,是將命理的推算演繹融入法術地奇陣。 對你們這些陷入的生靈來說,它代表的是——宿命!”
“宿命?”我越聽越糊塗,忍不住追問。
“生——老——病——死,繁榮枯敗,是一切生靈的共同宿命。 ”無痕淡淡地道,眼裡流出來的沙粒落在地上,化作翠綠色的種子,生根、發芽,長成鬱鬱蔥蔥的參天大樹。 樹木又迅速腐爛、枯萎,化成塌陷的沙堆。
“看到了麼?”無痕伸手一指。 指尖冒出了一個深邃地沙渦。 在眼前不斷擴大。 沙渦深處,傳來魑暴怒的吼叫聲。 火紅的身軀左衝右突,瘋狂飛射,激濺起一抹抹絢麗的光焰。 而無論它怎麼掙扎,始終被死死困在沙渦內。
“哪怕是再無堅不摧的魂器,也衝不破沙之禁盤。 哪怕是再強橫的妖靈,也要被沙之禁盤牢牢桎梏。 ”無痕指尖輕點,沙渦內又轉換了一番景象。 絞殺觸手飛舞,上竄下跳,時而身軀暴漲如山,時而縮成米粒大小。 而沙渦也隨著絞殺地體形相應變化,將乖女兒緊緊禁錮。
“因為困住它們的,是自身的宿命。 ”無痕傲然道:“沙之禁盤,是宿命之陣。 一個生靈,又怎能衝破自身的命運?昔日風光無限的魅,不也滅絕了麼?”
望著緩緩消失在無痕指尖的沙渦,我反倒冷靜下來。 看來,沙之禁盤不是光靠法術就能破除的。 “所以,沙之禁盤是一種演化命理的陣法?”我不可思議地問道:“命運莫測多變,是可以推算演繹的東西嗎?”
“當然。 ”無痕道:“世間萬物,都有規律可循,稱之為物理。 命運也不例外。 ”
“命運只是一種選擇罷了。 ”
“既然是選擇,就可以推算。 推算的結果,稱之為宿命。 ”
“我從來都不相信什麼宿命。 我只知道,唯我本心,以破天命。 ”
無痕忍不住冷笑:“本心?什麼才是本心?真是愚蠢無知地說法。 推動宿命地,不正是本心嗎?從進入沙之禁盤開始,你就試圖掙脫,掙扎成為了你的本心。 但你逃出去了嗎?睜大眼睛看看四周。 ”
我目光一掃,身軀猛震。 不知不覺,周圍已經變成了一個廣闊深邃地沙穴,沙穴不斷合攏、收縮,變得只有方寸之地。
“每一個沙穴,代表了一個命運的選擇。 你逃避選擇,孰不知,這也是一種選擇!”無痕狂笑:“當你選擇抗爭的時候,抗爭也就隨之變成了你的宿命。 跳出了井底的青蛙,自以為破除了天命,卻不知,又陷入了一個新的井底。 ”
我聽得腦子一片混亂,下意識地問道:“照你這麼說,任何努力都是白費力氣?任何抗爭都是宿命既定的結果?”
無痕輕輕眨了一下眼。 眼裡流出來地沙粒慢慢匯聚成一棵枝椏繁密的大樹。 “這棵樹,有無數的枝幹,就像人一生中面對的無數選擇。 而無論選擇從哪一根枝幹向上延伸,它始終只是一棵樹。 ”
我恍然道:“所以跳出井底的青蛙,始終還是一隻青蛙。 ”說到這裡,心中忽地閃過一絲明悟,道:“可是。 如何知道自己打破了宿命呢?焉知這種打破,不是一種既定的宿命呢?”
“你倒是有些慧根。 ”無痕意外地看了我一眼。 臉上露出狂熱的表情:“知道什麼是玄師地目標嗎?勘破命理,擺脫生死,將自身突破成超越生靈的存在!不再受生靈侷限地束縛,自然就不再束縛於命運。 ”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無痕又道:“你明白這個道理也沒有用,被困在沙之禁盤內的螻蟻,只能接受滅亡的結局。 ”雙手眼花繚亂地結印。
“嘩啦啦”。 沙穴像一個蠕動的球,急速彌合。 四周被翻湧的沙團包裹,如同一個慢慢關上蓋子的密封盒,無痕的身影也被逐漸遮住。
我暗叫不妙,施展補天秘道術,想要逃遁出去,但沙穴內彷彿有一股無形地力量,牢牢控制住了我。 再怎麼施法,還是衝不出沙穴。
“何必做無謂的掙扎呢?禁錮你的,是你自己的宿命。 即使你逃出去,也是進入另一個沙穴罷了。 ”無痕的聲音越來越輕微,沙穴合攏得只剩一條隙縫。
眼看沙穴就要完全合閉,眉心的龍蝶內丹劇烈跳動起來。 依稀中,心靈深處響起了一記長吟聲。 剎那間,我看見了一條籠罩在悽雲慘霧內,澎湃奔湧的巨大黑色洪流。 滔滔巨*中,一雙血紅色的眼睛穿透瀰漫地漆黑雲霧,與我對視,如同兩團灼熱燃燒的火焰,閃閃發光。
那是——龍蝶的眼睛!
沙穴突然僵止住了,剩下的縫隙再也無法合攏。
“龍蝶,你果然還活著!”我渾身顫抖。 忘記了眼前的危急。
“你存在。 我當然也存在。 ”龍蝶的聲音嘶啞,雄渾。 彷彿穿越了時空地距離,在我心靈深處響起。
“我存在,你就不應該存在。 ”我以意念回應他,這是我第一次和龍蝶正面接觸。 這一切既荒誕,又恐怖。 我竟然在和另一個自己對話,一個前世的自己,一個對我來說,比莊夢、無痕、楚度更令我恐懼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