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溜”一聲,星斑鰍脫離水面,沿著半透明的魚線垂直上游,彷彿周圍依然是澗水。海姬驚訝地叫出聲來,我暗暗得意,以最剛猛的“轟”字訣將星斑鰍轟出澗,偏偏氣勢陰柔純厚,水波不興,令這條星斑鰍猶如盲人騎瞎馬,毫無覺察,沒有一絲掙扎。就算拓拔峰復生,也認不出這脫胎換骨的“轟”字訣了。
下一刻,星斑鰍忽有所覺,尾巴奮力抖動掙扎。我輕嘆一口氣,明白自己火候掌握不足,神識氣象術仍然失之於剛,從而導致氣勢中斷,驚動了星斑鰍。
不知過了多久,暮色四溢,水光漸漸陰暗,高處的花樹投下濃重的陰影。我一心沉浸在修煉中,海姬頭枕著我的大腿,竟是睡著了。
“你垂釣地功法很特別。無形無影,似虛似實。”甘真翩然而至,在旁邊仔細瞧了一會,目送一隻青殼小蝦受驚跳離魚竿。
我沮喪地搖頭:“你也看到了,還遠遠沒有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大概是我天性不安份的緣故,總是把握不好持靜守柔的氣勢。功法運轉到中途,便因勁氣過猛而產生動盪。”
甘檸真沉思片刻,欲言又止。
“外面情形怎麼樣?”我放下釣竿,伸了個長長的懶腰。這幾天,甘
乎都待在外面望風,打探訊息。似乎刻意避開我和我們單獨相處的機會。
“附近6續有妖軍調動,看方向是往魔剎天的天壑而去。”
“珠穆朗瑪他們一定在魔剎天鬧了個天翻地覆,說不定把魔主宮也掀翻了,逼急了楚度,否則他決不會在此刻分散兵力。”
“還有一個可能,就是羅生天最後幾個名門快要守不住了。所以楚度才會放心分兵。我抓了幾個重傷掉隊的妖怪,據他們交待,十大名門除了沙盤靜地、風雷池兩派還在苦苦固守,影流離奇失蹤之外,其餘七派全部淪陷。只逃出了極少數人。其餘幾萬個小門派幾乎全軍覆沒,罕有生還者。魔剎天地大軍同樣損失慘重,十路大軍只剩下了六成。”
“夠慘烈!”我重重一拍大腿,心中莫明地興奮。海姬也被驚醒。我暗忖,影流離奇失蹤?分明是老奸巨猾的隱無邪在一線峽早準備好了秘密通道或藏身地,得以儲存實力。而風雷池則憑藉死亡禁地之一地風雷深淵的天險,牢牢守住。但沙盤靜地。又是憑什麼頑抗到底呢?
甘檸真又道:“現在主力妖軍都在向沙盤靜地合圍。”
我忍不住讚道:“無痕這個人,還真是深藏不露,難怪覬覦羅生天第一名門地寶座。”對付沙盤靜地,魔剎天肯定是重兵強攻,居然還拿之不下,可見沙盤靜地的實力。
“就在昨日。楚度親臨風雷池,指揮作戰。”甘真道。“風雷池滅亡在即,沙盤靜地也獨木難支,羅生天的戰役已到了尾聲。”
海姬道:“沙盤靜地易守難攻,是十大名門中最難啃的骨頭。它位於極西的荒漠,春風難度,湖水難入,堪稱羅生天最惡劣的環境。方圓幾十萬裡內,暗伏無數陣法陷阱,威力驚人。”環顧四周。壓低聲音道,“我曾聽姐姐無意說起,沙盤靜地分為子、母兩地,子地是世人皆知地沙盤宮,母地深藏在荒漠底下,極為隱秘。可惜荒漠下沒有水源,否則沙盤靜地的門人躲進母地,楚度未必找得到。”
我嘿嘿一笑:“經此一役,沙盤靜地的風頭便蓋過了大光明境。如果採取丟卒保車的戰略,犧牲部分弟子。精銳躲入母地,或可求得生機。儲存實力。”楚度之所以能在短短几十天攻陷羅生天,靠的是避實就虛、出其不意的奇襲戰。妖軍不能在羅生天戰場上拖得太久,因為清虛天隨時可能倒戈相向,坐收漁人之利。
不知此時,公子櫻和莊夢又在謀劃什麼呢?他們不能讓戰局完全倒向魔剎天,否則危及自身。又不能大肆打擊魔剎天,因為還要利用楚度試探高高在上的吉祥天。其中地分寸,極難掌握。
也只有公子櫻、莊夢這樣的人,才敢如此玩火。我凝視著幽暗的澗水,水中彷彿浮出兩人深不可測的微笑。
“趁楚度無暇分身,我們是否改變計劃,在這個月圓之日離開羅生天呢?”甘檸真問道。
“不,十大名門中既然還有人逃生,必然招來妖軍追殺,本月十五各處天壑一定防範森嚴。”我微微搖頭,撿起釣竿,遠遠地甩出魚線。如今在楚度的心目中,恐怕我才是他最想釣的一條大魚啊。第一個月圓日,他是不會放鬆釣竿地。另一方面,日子拖得越久,海妃被吉祥天刺殺的可能性就越大,被我籠絡地女武神們才會徹底斷去後路。
“還是小無賴想得周全,我們聽你的。”海姬親暱地把頭靠在我的肩上,水波搖曳,成雙的倒影融合成了一個。
甘檸真默默轉過身,獨自離開。走出幾步遠,她身影一頓,猶豫片刻後,曼聲吟道:“爾其動也,風雨如晦,雷電共作。爾其靜也,體象皎鏡,是開碧落。其色清瑩,其狀冥寞,未能窮其形。其體浩瀚,其勢渺漫,不能窮其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