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確很像亡獄海,北境只有亡獄海的海水是黑色的。”月魂喃喃地道:“林飛,我們真是在一千年前的亡獄海?太不可思議了。”
螭道:“如果這裡是魔剎天,我們豈不是逃出了羅生天地怨淵?趕緊靠岸,順道逛逛一千年前的魔剎天,就當遊覽觀光了。”
只是在怨淵裡見到了一千年前地亡獄海。”我抹了水,搖搖頭:“我也說不清楚。但如果我們繼續逗留,甚至深入魔剎天,很可能會就此陷入一個新的幻境,再也出不去。莊周夢蝶,亦真亦假,亦虛亦實。這才是怨淵最可怕的地方。”
“莊周是誰?”螭拍著腦袋叫苦:“我快被你們搞糊塗了。再這麼搞下去,我大概會變成北境第一個發瘋的魂器!”
月魂鄭重其事地道:“老螭說的不是沒有可能。怨淵太過詭異,搞不好我們也會產生幻覺。”
“總之我們不能被困在亡獄海。甘檸真應該已經不在了,以她地神識來不了這裡。當初飛向空中時,她一定被怨淵留在了原地。”我沉吟片刻,果斷一拍絞殺,向深海俯衝下潛,試圖向下尋找出口。
亡獄海深處同樣是驚濤駭浪,波紋迅猛擴散抖動,像一頭劇烈痙攣的巨獸。海床大幅度隆起、開裂。岩石紛紛炸開,在洶湧的波濤中起伏升降。時不時,會出現凹陷的空間,引起一連串瘋狂震盪。
“轟隆隆”,我運轉兵器甲御術,四肢化作鐵錘,以龍虎秘道術之力輪番砸向海底。想要將它擊穿出一個缺口。碎石崩濺,層層地巖始終深不見底。足足花了一個多時辰,還是徒勞白費功。
我忽然意識到,這樣盲目打下去,等於陷入了一個真實的幻夢,永遠不會醒。也不會徹底沉睡。
當年的海沁顏,是怎樣從兩億年後。妖怪攻佔脈經海殿的景象中逃脫的呢?我苦苦思索。至少我比海沁顏幸運,她只鱗片羽的日誌讓我擁有了寶貴的經驗。
月魂道:“試試你結合魅舞地神識氣象術。”
我無奈搖頭:“先前施展神識時,我被怪力反噬,腦子一片空白,差點失去了意識。”
“正因為如此,所以這才是你脫困的唯一機會。”
我恍然大悟:“獵物要從陷阱裡掙扎出來,獵人自然會阻止。”心裡躊躇不決,一旦失敗,我是否會變成白痴?還是被早已虎視眈眈的龍蝶代替?然而。活活被困在這裡,直到陷入幻境無法自拔,又讓我無法忍受。
“砰”,附近的海床錯位滑裂,一大片堅實的地巖像揉皺的麵糰糾起,翻騰著滾向遠處,被海水擠壓成碎片。
沸騰的波浪,足以裂開最堅固地岩石。拼了!我一咬牙,全力運轉神識氣象八術。
“轟”!拳頭揮出,帶動萬千洶湧奔騰的激浪。挾海嘯天崩地裂之勢,以魅舞“熱愛”之姿。擊出剛猛無濤的轟字訣!
無數碧色的魅繞著我的拳頭飛舞,瑩瑩清輝照亮了幽深的海底。怨淵可怕地力量瘋狂湧至,撕扯我的神識,千萬只漩渦立刻旋轉相抗。剎時,我腦痛欲炸,一如動盪崩潰地亡獄海底,被狂濤怒浪撕裂。
魅在海水中翩然起舞,結成奇異的符咒姿態。魅的舞姿過處,水波慢慢凝實,就像透明的氣囊被一點點填充,滔滔波濤漸漸靜止。
此時,我的神識已到了生死懸於一線的地步,被外力不斷扯出。腦海中生出千奇百怪的雜念,衝突交戰,異像紛至沓來,如同火山噴發。忽而,萬千雜念化作一道道濃豔的血漿淌下,痛苦悲怨的嗚咽嘶吼此起彼伏,我恍惚見到,無數血漿從一雙空洞奇詭地眼睛裡流出來。
這是一雙只有在噩夢裡才能見到的眼睛,是最黑暗的深淵,最惡毒的汁,最腐爛的血肉。
它更像是許多雙眼睛重疊的殘影,妖異而詭秘,向外綻出密密麻麻,糾纏蠕動的鮮紅皺紋。瞳孔空空洞洞,似是毫無生氣的墳墓,卻又沉澱了億萬年的怨毒詛咒,暴戾仇恨,濃烈得化不開,流不盡。讓人覺得從這座空墳裡,會爬出一隻只冤魂惡鬼,吸血蝕骨,吞噬靈肉。
這雙眼睛一閃即逝,興許,這只是我的幻覺。我地意識越來越模糊,已經感覺不到任何疼痛了,彷彿泡在慢慢煮沸的溫水裡,有一種近乎虛脫地舒適和放鬆。不知道自己在哪裡,該做什麼,甚至漸漸忘記了我是誰。
七情六慾怪物紛紛升騰怪叫,其中一頭暴漲形怪獸,醜陋畸形:雙眼直豎如針,褶皺的眼皮被密密縫合,依稀可見眼皮裡凸起滾動的眼球。長長的舌頭吐出嘴唇,上面扎滿尖銳的釘子,鼻孔被鐵環穿過,兩側裸露出窟窿。它渾身骨瘦如柴,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血疤。流結瘡。腳如火炭,手似凍冰,兩臂如麻花交纏,雙腿焦黑,向上彎曲,彷彿柔軟的麵條盤到頸後。
驀地,我地舌頭感到一陣刺痛,彷彿也被扎進了鐵釘。接著,鼻孔似被銳物穿過撕割,雙眼鼓脹。疼得要裂開來。一時間,全身痛得死去活來,深入骨髓,如同一下子多出了無數個傷口,似刀割、劍刺、煙燻、火烤、冰凍。變成了這頭七情六慾怪,正經受著它所經受的苦難。
劇烈的疼痛令我神智一清,被不斷抽離的神識頃刻間。彷彿又回來了。在七情六慾怪痛苦的刺激下,求生的瘋狂暴漲,充斥神識:逃出去!逃出亡獄海!逃出怨淵!
隆隆的波濤聲忽而消失了,海水在一瞬間,變成了流動的空氣。四面八方空空蕩蕩,灰暗沉寂。我坐在絞殺背上。飛過天空。
沒有澎湃的海浪,沒有呼嘯的雷雨。沒有動盪地海床。只有幽幽的風撲
臉頰,乾燥而冰涼,就像從幻夢中突然驚醒。
我回來了!我逃出了一千年前的亡獄海!霎時,我激動得手舞足蹈。神識內,螭和月魂的歡呼聲如此悅耳動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