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漫長的24秒裡,蘇娜不記得自己喊了多少聲姐姐。
那天是陰天,沒有陽光,墨沈如的唇色淡到幾乎於無,只有冰涼的燈光打在她臉上,被淚水模糊的視線無法聚焦,她緊緊攥著手心,幾次想要沖上去都被護士拉開了。
就如同是真的,姐妹之間骨肉相連。
妹妹走了,也帶走了姐姐的命根。
墨沈如的脈搏回來後,蘇娜並沒有選擇帶她住院,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她們都是有罪的人,連個身份都沒有,怎麼可能像個正常人一樣活在這世上。
自此之後,蘇娜只要一有時間就會帶著墨沈如來這條人煙稀少的小徑曬太陽,在她看來,這家名為“蔭鬱”的奶茶店,本意可能是指落蔭蔥鬱,不過現在看來,大概是陰鬱沉悶罷了。
墨沈如的目光不再有亮光,也不再為她停留,她真的在很用力的想要抓住兩人之間的鏈條,可到頭來,只有她一個人留下了。
蘇娜第一次以帶有家人身份的稱呼去喊一個人,卻怎麼也想不到是為了將墨沈如從死亡中拉回來。
原來,她那樣自由緘默的一個人也願意停下腳看兩眼她,到底是時間留不住,還是命運不願意讓她們相遇?
從醫院回來那天蘇娜第一次抱著墨沈如睡的,懷裡這人冷起來連鼻息都是冷的,沒有一點溫度。
蘇娜又抱緊了一些,在心裡問了自己一晚上,怎麼就是暖不熱呢?怎麼就是暖不熱那顆心,暖不熱這具身體呢?
她不知道自己在固執什麼,可能只是不想放手,但這真的太可笑了,她連墨沈如的本名都不知道,有什麼資格認為自己是愛墨沈如?
她想過這個名字的含義,沈和沉一樣,她暗自在心中笑了笑墨沈如,她覺得這一定是墨沈如固執地不想讓自己沉沒,為自己起這個名字的墨沈如就像一幅水墨殘卷,在靜默中流淌著難以化開的鬱結——始終如一。
墨沈如那天要她帶自己去打耳洞,蘇娜心疼了,一點血也是血,她不希望墨沈如再流一滴血,便為她買了磁吸的耳釘,每日戴在耳舟處,這便成了全身上下唯一一處會發亮的地方。
終日難安,一夜無眠。
蘇娜在淩晨睡著了,再醒來下著毛毛小雨,雨水順著臉頰淌下,她看著自己深陷的泥潭,無數只雙手拉拽著她企圖一起埋葬。
在本能驅使下,蘇娜朝岸邊的人呼救,對方沒有絲毫回應,雨水浸濕了睫毛,霧染得微微濕潤,等她看清楚岸邊的人,呼吸一瞬間屏住了。
耳舟上的耳釘分明是她送給墨沈如的,那人不會已經……她不再想,揮散自己腦海中的想法,一步步拖著沉重的身體爬到墨沈如身旁,將她抱在自己懷裡,“姐姐,你好冰。姐姐,你為什麼不說話?姐姐……”
蘇娜希望得到她的佔有慾,而不是默默無視,兩人的關系太淺也太淡了,她害怕有一天自己還沒來得及抓這根線,它就自己撐不住散了。
她抱著墨沈如在泥漿旁坐了一晚也哭了一晚,稍縱即逝的光陰兜兜轉落回了兩人身上,但太晚了,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那滴從眼角垂落的眼淚滴在墨沈如的眼角,一點點融了進去,就像對方也在為她哭,也在為兩人的關系感到悲哀,也在回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