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是二月十二,花神節。
花神廟裡祭祀花神,祈禱許願的夫人姑娘們不計其數,一條大路老早堵得水洩不通了。
幸好是夫人們,出門都低調些不會大張旗鼓;盛京城裡最不缺的就是皇親貴胄,朝廷棟樑,隨便兒一個出門的衛兵都得裡外三圈兒。花神節除了祭祀以外,男子們多是聚在一塊兒賞花暢談,騷人墨客們自然是以飲酒賦詩為樂了。
楊九和二爺一早就出了門,說是怕外頭人潮人海會堵得慌;年輕人在一塊兒,多玩玩兒也是好的,夫人也不攔著他們,自個兒就等晚些吃了早點,在和小珍一塊去花神廟祭祀;如今身孕也有四個月了,出門去祈福正是好時候,求得一個大胖小子就更是好了。
二爺的馬車走得是宮城北邊的官道兒,離練兵營最是近,是極為重要且嚴密佈控的地方。平日裡任何人不得靠近,稍微吵鬧些都能被直接鎖拿下獄;但咱二爺可是親自操練兵將的主帥,自然是不在話下,帶上咱王妃大大方方地乘馬車就出了城。
官道西側是轉道的小路,能徑直上龐各山,繞兩圈就能到花神廟;二爺的車馬卻徑直一路向北,出了城,到了城外十里送君亭。
這個時候城裡正是熱鬧,花神廟附近也是人潮湧動,出城的路暢行無阻,用不上一會兒就到了。
隨行的衛兵由董副將率領,自打回了京,這小子一直跟在二爺身邊兒,勤勤懇懇的,楊九也總是誇他;起碼楊九看不見的時候,有個人能護著她的角兒。
衛兵井然有序地站在了兩旁,看似隨意其實將那閒亭護在了中心。
二爺與楊九十指相扣,緩步向亭中走去;亭中白衣早已恭候多時。
“師哥。”楊九喊了一聲,皺著眉有些無奈和送別的傷感。
二爺站定,帶著溫和的笑。
“還麻煩你們來送我。”陶陽站起身,笑得溫潤如玉;看樣子病都好了,就是眼下有些烏青,整個人也憔悴著。
楊九垂眸,有些不高興,低低道:“非走不可嗎,留在盛京,回家也方便。”
想看看什麼人也容易。
“該走的。”陶陽眼神閃了閃,仍保持著笑意。有些人就是這樣,從不痛哭一場訴衷腸,但眼底的悲傷卻能淹沒一切。
二爺看著他,想說些什麼但最後仍是放棄了。問道:“什麼時候再回來?”
陶陽默了默,抬眼眺望遠處山嶺,有些恍惚,笑道:“不回來了吧。”
還有什麼理由可以回來呢。
“不回來了?”楊九驚得神色都變了,覺著無法相信更不能接受,道:“為什麼不回來了,這是您的家啊!”
陶陽道:“以後我留在麒麟劇社的分堂了,京裡的事兒就讓其他人忙活吧。”
說好的只是暫時給分堂站站腳,怎麼就打算留在外面兒呢!
二爺握著楊九的手,按了按。
楊九語氣一頓,嘆息著:“那是去哪一家分堂呢?遠嗎?以後回京來看看啊。”
自小長大的家,怎麼能說不回就不回呢。可以換一處屋住,可以換一處水飲,但這與生同在的家鄉味還有那無數個春華秋實的記憶,都是無論走多遠也抹之不去的刻在骨上的印記。
陶陽蹙了蹙眉,是啊,連他自己也不知該去哪呢。總歸去哪,都不是本心所願;心之所念處,雪寒不留人。
二爺看著他,眉心裡除了惋惜還是惋惜,道:“一路平安。”
“好。”陶陽笑著,還像當初那個聰穎絕頂,淺笑安然的少年。
道:“看好他,別讓他一個人。”
陶陽心裡清楚得很,那個人啊,是個死心眼,認準了的事兒能惦記一輩子;看起來輕鬆灑脫、談笑自若,但其實心裡頭就缺個說心裡話的人,能把自個兒折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