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播室的同學深情並茂,正朗誦詩歌,忽然門被推開,驚得小主持人聲音一抖,將桑幹河上,念成了三個和尚,爾後換成音樂,一把摘了耳機,問:“學長有何貴幹?”
他巡視一圈,沒找見目標,特淡定地說:“我丟了一東西,上你這兒掛個尋物啟事。”
那同學訝異:“不是吧學長,這回又丟了什麼,該不是銀行卡吧?”
“……恩,銀行卡。”
同學更訝異,銀行卡丟了不去銀行掛失,卻跑到校園廣播室掛尋物啟事?
“這個……去銀行掛失比校園廣播尋物靠譜吧,還有上回的身份證,也可以掛失的,學長難道都不知道?”
他揚了揚眉,避重就輕:“你新來的?原來那主持人呢。”
“你說渺渺?她生病了,在醫院呢,請了好幾天假。”
於是,有人在半小時內,從校園廣播室轉移到了市醫院。進去之前,他想了好幾種見面情形,卻沒想到是這樣的畫面,當時的溫渺腰上枕了一枕頭,手上別了一針頭,旁邊緊挨著一人,那人叫什麼他記不住了,反正怎麼看怎麼不順眼,他捧著一本漫畫,倆人頭擠著頭,看得津津有味。小姑娘得空的那隻手還拿著一蘋果,一不留神,旁邊的人埋頭就啃上一口,惱得她哇哇叫:“倪翼你混蛋,生病了還和我搶!”
大概因為病了,敞亮的嗓門變得暗啞,發起火來像撒嬌。季鄴南倒覺得,自己身體的某處,才是有團烈火在真正燃燒。還是溫渺最先發現他,一臉驚奇:“你也來了,你們怎麼不一起來,吵架了嗎?”
他這才看見屋裡還有一人,是顧佳靚,坐在靠牆的沙發,看見他時也是滿臉詫異。許是驗證了不想承認的秘密,顧佳靚很尷尬,坐立不安地呆了一會兒就告辭,隨後溫渺笑眯眯地趕人:“真吵架了啊,那你還站在這兒幹什麼,趕緊去追啊。老實說你是不是因為她才來看我的,其實真不用,我生病和這也沒關系,你們這麼客氣,弄得我還不好意思了,真的,走吧!”
她的潛臺詞其實是,快走吧,吵架也往我跟前吵,這不是磕磣人麼,真不想看到你,趕緊走吧。倪翼啪一聲合了書,遞給溫渺一杯牛奶,又摸摸她的頭:“乖乖坐一會兒,我去給你弄點兒好吃的。”
溫渺乖乖點頭,倪翼笑哈哈走到門口:“這位先生,謝意已經傳達,該走了吧,小丫頭病著呢,喜歡安靜。”
季鄴南的太陽穴突突地跳,手背上的青筋突突地冒,他捏了捏拳頭,十分有風度地掩門而去。
溫渺累了,心疼得厲害,卻死了心的不回頭,像倪翼說的,疼一疼,等過去了,就好了。她期待著不疼的那天,努力向前看。那天在醫院,季鄴南的突然出現差點瓦解她多日累積起來的意志,這份意志不再是見了他就歡喜,而是想起他能不掉眼淚。後來人被統統趕走,她躺下睡了一覺,睡到夜幕降臨。
朦朧的光線籠罩這座城,她掀開被子,到窗前看著萬家燈火逐一亮起,寂靜的走廊傳來沉穩的腳步聲,不知是誰的家屬又來臨。溫如泉要給她熬雞湯,老頭能把一碗麵煮熟就不錯了,哪會熬什麼湯,肯定去找倪翼媽幫忙了,她想,自己其實是很幸福的。方才那腳步聲越來越近,朝著她這間病房,她以為是老頭來了,將一轉身,卻看見推門而進的季鄴南。
她快爆炸了,這人就不能讓她消停消停嗎,於是沒什麼好臉色,說:“犯不著這麼熱情吧,我救她並不因為她是誰,換成一隻貓我也照舊那麼做,懂嗎?”
說話間,他已越來越近。溫渺無奈:“像你這樣嚴重幹擾別人心情的感謝還算是感謝嗎,你一天兩頭的跑,一句話不說,到底什麼意思?”
天色越來越暗,房間沒開燈,季鄴南站在窗前,咄咄逼人地說:“該我問你,到底什麼意思?”
“我能有什麼意思,我的意思你不早清楚了嗎,但那都過去了,上回在香山,我已經說得很清楚,老孃不玩了,愛誰誰去!”她看著他,“這就是我的意思,明白了嗎?”
他看著她,一動不動。溫渺厭煩地皺眉:“季鄴南,你他爺爺的到底想幹嘛?”
不遠處似車水馬龍,人聲鼎沸,仔細一聽,卻又彷彿很遙遠。她看見他的眼睛在越來越模糊的天色中,明亮如星,好看的眉毛也皺著,就那麼壞脾氣地朝她吼:“他媽的,老子喜歡你,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