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玄渡沒有直白的說出那句話,可眼神不會騙人,神態不會騙人,甚至他做過的那些事也都不會騙人。
我卻都下意識去忽略甚至迴避,為什麼呢?
我為什麼要對他的情感,他那樣的表達避之不及?
陡然間,我意識到什麼,避開玄渡的又一擊之後,迅速掏出陣符凝聚結界,這是曾經的我在誤入某個遠古之境中所學的防禦術法,以陣法套結界,極其複雜,卻極其堅固。
當時耗費了我許多心力才習得這套完整的術法,但由於布陣過程極其複雜,不是對陣法十分熟練能運用到得心應手的人,總要花費些許時間,這在遇到危急時刻總顯得很雞肋,為了不讓自己耗費的心力白費,我還拉著玄渡試驗了很久,專為提升布陣速度,最後勉強想出了一個方法。
就是提前將陣法佈置好收錄符籙中,這樣在需要的時候就能極大節省時間,只要以神力催動陣法符,再配合好在陣法釋放合適的間隙點佈下結界即可。
這道防禦的效果肯定不如現場因地制宜佈置的牢固,但至少也是曾經的玄渡舉全力都不能破開的,至於如今的他……
我無暇再顧及他如今的變化,迎著玄渡看見結界時難以置信的神色,我將自己困於陣法結界中開始抽離神識。
回歸無盡歸墟,我顧不上與守在身邊的二哥招呼,便開始盤息整理那一閃而逝的靈感。
何時起,我開始對談起“喜歡”二字逐漸有了羞愧之感的?
當初在鴻蒙封印中睜開眼,意識逐漸清明之時,我確實有過一番對情愛的感悟,尤其是當蒔瀾神君向我道破情絲的秘密之後,我既憤怒又不甘,那時,我確實痛恨過自己被情執影響。
無盡歸墟中,我自詡在沒有情絲的幹擾下已經勘破情愛,只道世間兒女私情不過情執,也時刻牢記著自己的身份,既神為神祇就該為天下蒼生而守大義。
是以,我開始一而再,再而三的忽視、隔離心中的情愛,甚至羞於談之!
只認大愛才是大道!
現在想來,這何嘗不也是一種極端!
此前只曉得情絲有極端放大情愛影響,誘墮情執之效,而壓制住情絲之後,便自以為不再受其牽制了,沒想到竟是在不知不覺間走向了另一個企圖斷情絕愛的極端?
盡管我心中念著蒼生大義重於私情,可所謂的大愛蒼生,究竟愛他們如何?又能為他們做到何種程度?
上有天命不可逆不可違,下有蒼生自己的命數輪回,即便是神仙,所能做的也不過是敬畏天命,任蒼生順歸其道。
粗淺將蒼生的命運劃歸在某位神祇手中,這又是何等的傲慢,蒼生的命途始終在他們自己的命輪中流轉!
所謂愛護蒼生,亦不過是對他們多些悲憫和懷柔,庇佑眾生遠勝於個體,天地劫難前護上一護,懷好生之德,即便如此仍需留意不能逆了天命,更不能破壞了蒼生本該經歷的命途劫數,若只知一味的憐恤袒護,那最終所謂的神憫亦不過是蒼生之禍。
而這天地間唯一真正需要我庇佑守護的靈澤聖境如今卻深陷水深火熱中,盡管為此,我上天入地尋求破解之法,但心中卻似乎總少了幾分為之悲憫的情感……
這,很不正常!
過分的強調和警醒自己不耽於私情,要大愛蒼生,卻似乎,越博愛,越無愛!
自我覺得情愛是羞愧的、甚至是不該出現在神仙身上時,從我連“喜歡”二字都難以啟齒時,我已然在漸漸失去感悟愛,表達愛,甚至産生愛,擁抱愛的能力!
情愛本該是天地間的自然之道,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神仙又豈能除外!
蒼生皆有情,既如蒼生皆有性,人性、妖性、神性,只不過所參悟、所表現的不同罷了,所謂情愛也是因果!
若神靈心中真無情無愛,那又何談愛蒼生?最後也不過是無因無果空起高樓的幌子罷了!
越想到這些,我的心口便愈加發冷。
我竟然也在不知不覺間落入了這樣空洞的大愛陷阱裡,若不是面對玄渡滿腔毫無保留的剖白讓我無所適從,繼而察覺不對,恐怕我只會懷抱著這樣虛妄的“大愛”越陷越深,直至最後成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