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江玖寧來到這裡短短月餘。
這裡雖沒有喧囂的戰火,也沒有現代的汽車尾氣,卻還是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世界彷彿被無盡的陰霾籠罩,掌權者高高在上,位卑者茍延殘喘。
農民苦苦勞作一年,卻連過冬的糧食都攢不夠。
奴隸掙紮著求生存,卻不過上位者掌中的玩物。
公平和正義只是空中樓閣罷了。
江玖寧折騰了半宿,終於把原主娘親所有留下的資産全部清點了,又合計了全府上六十三口人一個月的口糧,演算了所有災年和吉年的通貨漲幅,終於在密密麻麻的草紙上得出一個結論:牙行真是一個暴力的行當。
她咬著毛筆的筆杆,思忖著:就算她不開門營業,餘錢也勉強足夠養活全府人到死。
寒堯伏在桌案上連連打著哈欠,睡眼朦朧問:“你這是打算金盆洗手?”
“嗯。”江玖寧下意識就答了。
“短短十年間,就斂財數萬兩家産,如此暴利的行當,江當家的當真捨得?”修長的手指把玩著桌子上的茶杯,寒堯漫不經心地問。
江玖寧看了看自己淩亂的草紙,他是怎麼看出來她有數萬兩家産的?
古人不都是籌算嗎?怎麼看得懂自己這麼現代的奧數演算法的?
認識寒堯短短兩日而已,這人就在不停地重新整理她的認知。
江玖寧不知道如何跟他解釋,在未來的21世紀,牙行這個勾當該千刀萬剮下油鍋。
索性也不解釋,直截了當道:“打明兒起,雲麓郡就沒有牙行了。”
屋內靜了半晌,寒堯慢條斯理地給她倒了一杯水,水杯沉沉地放在幾案上,像是一口悶鐘瞧在心巴巴上,寒堯沉穩的聲音道:“生意雖是你的,但只怕卻由不得你叫停。”
冬日的風鼓破了窗戶,魚貫而入。
江玖寧隱隱有些頭疼,她好像自穿越過來沒睡過囫圇覺,腦子發脹隨口反問:“你什麼意思?”
“只怕樹欲靜而風不止。”寒堯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冬日的枯樹“吱吖”地輕輕搖晃。
江玖寧使勁兒一拍桌子,“騰”地站了起來,道:“姑娘我自己的生意,他們還能逼著我做不成?”
茶杯在桌子上輕巧地跳了一下,濺出幾滴茶水來。
寒堯本已經睏倦的神經,被她這樣一拍也嚇得精神了幾分,苦笑一聲:“你有的選嗎?你若有的選也不會買一支叛軍回來。”
或許有的選,但是江玖寧心腸不夠硬,便沒得選了。
對他一個叛軍況且如此,若換成流離失所的難民,又當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