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父王這麼沒信心?”
“之前不是,現在是了。”
要是沒有皇帝亂指揮,也不會貿然用兵。
但說實話,經過這段時間的瞭解,顧明宸也發現了,玄江州簡直是個兵家奇才。以靖國這段時間的表現來看,想要找出一個能夠打敗她的將領,那還真的是非常困難。
現實擺在眼前,讓她一味抱有信心,可能麼?
顧明宸覺得換成自己,會立刻揮兵北上,打靖國一個落花流水。
“那就是你想多了。”顧珩說道:“玄江州之所以能贏,是因為父王貿然出兵。相反,若是父皇和朝臣們沒有那麼想當然地以為自己會贏而貿然出兵,那她自己就輸了。
顧明宸:“?”不明所以。
“一場戰鬥的輸贏,固然考驗將領個人的軍事才能,然而一場戰爭的輸贏,卻並不如此。玄江州能以女子之身得到爵位並且拿到兵符,不過是南燕朝堂內鬥之下的不得已而為之。因南燕與我們不同,除了面臨靖國的壓力之外,南燕西面,還有諸多夷部,西北更是時時受草原部落騷擾。南燕朝中無人,又不捨放下權力之爭,只好讓文侯獨女撿了漏。因她是女子,又尚未婚配,得權的時候困難,想要剝奪,卻十分容易,甚至簡單到,降一封賜婚聖旨,就能將權力完全收回。”顧珩漫不經心地說:“我一開始就得知這位女文侯很有幾分才能,因此並不打算與她硬碰硬,只等著南燕內鬥結束,偽帝從她手中收回權力。可惜不論是父皇還是朝臣,都等不及,以為與女文侯交手,純粹是捏一個軟柿子。結果事與願違,不僅沒能成功,反而讓玄江州趁此機會大顯身手。她的地位更穩了,偽帝想要剝奪她的兵權,反而沒有以前那麼容易了。”
“所以在需要用人時她被推出來頂缸,等一切太平了,再把權力收回去?我們要贏她,只需看著她因女子的身份被自己人消滅就可以?”
顧明宸一邊覺得父親的話有道理,一邊無比憋屈。
“權力之爭,本就充滿血腥和殺機,更無正義可言。”顧珩摸摸她的額頭:“現在就要看這玄江州是否足夠狠毒了,若她想要保持如今的權力,必須立刻進行大面積清掃,讓手下有信心追隨,如若不然,便是如今掌握再大的權力,也毫無意義。但如果她真的能夠下狠手,我們也真的要開始擔心了。”
“為君者應仁慈公正,這不是天下公理麼?”即便本人並不如何仁慈公正,表面上也要做到基本的正直才對,聽到父親這麼評價,顧明宸感到奇怪:“為何她要讓手下追隨,就要足夠狠毒?”
“仁慈公正,的確是天下人對為君者的期盼。但你也說了,這天下的公理,只關乎男子,和女子沒什麼關系。”顧珩不在意地說:“這世上,有幾人為君,幾人為王?身處高位,不可能去見每一個士兵,每一個平民。而要讓黎民百姓擁護自己,讓販夫走卒追隨自己,靠得是什麼?一是事實,二是人心。可什麼是事實和人心?事實人心就是,沒人會相信一個女子能夠戰無不勝,取得最後的成果。”
“當文臣武將,為自己挑選主上時,莫不將仁慈公正劃入考量之列。那是因天下掌權男子本就兇狠毒辣,此事深入人心。是以仁慈公正之主,必然是他們的首選,以及對君上的完美期盼。可女子呢?在世人心中,女子是軟弱的,愚蠢的,可欺的。仁慈公正之心,就是普通女子,也是被要求的標配特質,根本無需格外強調。因此,女子掌權,不得不出手狠辣,手段幹脆,如此才能給人以震懾和信心,讓其他人畏懼之餘,相信她有能力保護好手中的權力不被剝奪。如此,才能讓屬下有信心追隨。”
這就是為何,但凡女子掌權,名聲很難好聽。蓋因名聲好聽的女子,根本摸不到權利,更枉論保護擁有的權力。
“一個過獨木橋,一個走修羅道。這就是男子與女子通向權利的差別。”顧明宸抿了抿嘴,看向顧珩:“父王,我是要過獨木橋還是會走修羅道?”
“你?”顧珩哈哈大笑:“你是本王的女兒,當然要走你的陽關道。”
顧明宸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哼,這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