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已過,天光暗淡,多了雲彩,月亮也時隱時現。
林家客棧的某個小天井裡面,朱墨然還在等胡桂然回來。諾砂坐在一邊陪著他。相對無言的看著天,像小時候一樣。要是多隻貓就更好了。
突然屋頂上真的響起一聲貓叫。嚇得諾砂一抖。朱墨然回頭看向她,擔心地問,“怎麼了?”
諾砂眨了眨眼睛,尷尬的說,“屋頂有隻貓。”
朱墨然伸手揉了揉諾砂的腦袋,揶揄道,“翰林都老了。你還怕貓。”
諾砂搖了搖頭,小聲的說,“我怕有人來殺我們。”
聽到這話,朱墨然撫摸的手停了下來。感受到頭上的重量,諾砂伸手拉下朱墨然的手。“我不是怕死。只是不甘心什麼都不做就死。你問先生的那句,想好了嗎?我想告訴你,我也想好了。爹爹們也一直和我們說,生死已經置之度外。一個月前,你也看到我的決心的。你們要做什麼,一定要告訴我們。我們可不需要你們的保護。”
朱墨然看著諾砂亮如明星的眼睛,突然有些感慨。心有靈犀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將門之後焉有幾個是瓜膽。但是這是自己的娘子,本就是該保護的。這麼一說,朱墨然心裡那點自尊心做崇。伸手颳了一下諾砂的鼻頭。“你倒是會自作主張。你把我這個夫君當做什麼人了?”
諾砂翻著白眼,雙手不安的玩著朱墨然寬大修長的手指。“你之前不是把我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嗎?還不如不和你攤牌。”
“周家滿門忠烈的冤屈不是你一個人的。你別忘記了,朱家也是你的家人。”
朱墨然把她擺正,四目相對。兩人都看到了各自眼中最真誠的心思。直白得諾砂有些不好意思。低頭看著兩人緊握的手。“我知道。就是因為知道,知道你和先生在做什麼。所以才這麼說的。我們都是家人,我不想當旁觀者。”
“唉~”朱墨然嘆了口氣。無奈的說,“女大不中留。”
諾砂伸手捶了一下他的胸口。“怎麼說話的?你又不是我爹。”
朱墨然抓住諾砂的手,撫在自己的胸口上。“我知道你想出把力。但是我答應,你的先生也不一定會答應。他這一生的希望就是讓你平安。你願意辜負他嗎?”
聽到這話,諾砂緩緩地抬頭。雙眼瞬間通紅,眼淚在眼眶裡面不停地打轉。“先,先生,是?”
朱墨然沒有回答,也沒點頭。但是拉起的嘴角已經給了最好的答案。得到答案,諾砂咬著牙,眼淚還是無比快速的滑落,哽咽得直喘氣。她想吶喊,想找到胡桂然,好好地抱著他哭一場。
可是不行,不行。這裡太危險,有這麼多人想殺他。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那些猙獰的傢伙們會把他連同整個院子的人都消滅於無形。
諾砂哭得手指冰冷,臉也憋得通紅。眼淚滴答滴答的落在兩人緊握的雙手上。朱墨然卻沒有主動把她拉入懷中,因為他知道諾砂需要發洩,需要給十三年的思念一個出口。
就這樣哭了好一會,諾砂才眨巴眨巴眼睛,想要把多餘的眼淚擠出來,然後就能儘快收住。可是,好像不管用。只得一邊哭,一邊笑。用冷成雞爪子的手拼命去擦。還不忘傲嬌的說,“別,別看了。”
但對於朱墨然來說,這又堅強又可愛的樣子怎麼看都不夠。他取笑道,“你不讓我看。我胸口可以借你躲一躲。”
此話一出,諾砂驚訝得看著朱墨然。結結巴巴的說,“你,你都從哪裡學來的?你還是以前那個一本正經,臉比冬天還冷的朱二少嗎?”
然而,朱墨然還沒能繼續他的土味情話。就聽見又一聲貓叫,以及瓦片掉落的聲音。兩人心道不好,連忙跑出院子。
剛出門正好和躲在門口看月下話本真人秀的少翁和桂娘撞了個正著。朱墨然和諾砂也來不及和他們多廢話。各自拔腿就朝聲音的方向而去。
只拐了兩個門洞,就到了軍文山,吳福山和於川堂幾人住的小院子。此刻,所有人都被吵醒了,跑出來看。
只見院子裡面已經亂成一團。六個黑衣人圍著拿著雙刀的曲大和拿著長槍的費犇。邢雲泰和武岡山已經加入戰鬥。陶軍山則被打傷,李一蟒拉著他躲在一邊。
這架勢,知道來龍去脈的朱墨然心中瞭然。這是武盟等不及要殺人滅口了。恕不了,身邊的三人都各自有各自的理解,卻是殊途同歸的結果,都指向了武盟。
諾砂說,“這麼快就來殺人滅口了。桂娘,快,幫忙。”說完,兩個女子居然比男子衝的還快。
少翁還沒來得及喊小心。就看到這兩個女子從輕敵的黑衣人手裡搶奪了兩把兵器。
這六個黑衣人似乎自視清高,一開始沒把突然出現的四人看在眼裡。也是,得到的情報是朱墨然和侍從是不會武功的。而兩個女子雖不認識,卻當是不用計較的。結果,還沒來得及應對,已經被奪了武器。著實讓黑衣人們氣憤。不得已分出了人力去對付新出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