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墨然此刻的神情,又是兩人都沒見過的。比之前的面紅耳赤更加令人感覺到神奇。
若婕皺眉,有些看不懂這種眼神。認識這麼久,朱墨然一直把自己放置在一個超脫外物的狀態下。今天卻彷彿頗為觸動。朱鶴昶告訴過她,朱墨然是一個把自己活成別人的人。看起來沒有情緒,但是這種人內心很可能有更加熱血的東西存在。
這樣想著,若婕看向諾砂休息的地方。想起這個熱情有趣的女孩子。她也有些悸動。諾砂是第一個讓若婕忘記了身份的人,只要待在諾砂身邊就能感覺到一股從未有過的溫暖。照亮她冰冷麻木的身心。
反倒是最年輕的少翁表現的十分無所謂。毫無八卦的說,“好吧。我信你。少年郎,你什麼時候去看看案發現場?偏房採光不好,對病人恢復不利。”
這句話提醒了朱墨然。剛剛有了溫度的臉一下子就恢復了高冷的氣息。他背起手,“你們跟我一起去看看。”
“好。”若婕痛快的應道。
少翁卻說,“我得先去看看少夫人的傷。”
朱墨然一聽,急忙說,“要換藥……”
“我知道。等小婕來嘛。”
“那你帶著藥箱過來幹嘛?”若婕介面問。
少翁面不改色的說,“給三娘換藥啊。”
若婕看著少翁單純真摯的眼睛,舉著一個手指頭,硬是把想說的話憋了回去。反倒是朱墨然點了點頭,一語不發的轉身朝著主臥走去。
對於兩人的態度,少翁看不懂,也不在意。撣了撣衣角,就走進了諾砂休息的偏房。
黃鸝院是個很小的院子。一共五間房,緊挨著緊的圍成一圈,天井裡面只有一口小水井。寒酸得連個納涼的小棚子都沒有。進出只有一個朝北的出入口。向外分著兩條路,一條直達水榭亭,一條直達琴弓院側門。
順時針從院門開始是馬淑芳的房間,二房主臥即朱墨然和諾砂的婚房,書房,若婕的住所。以及少翁的住所,因為他是兼做朱墨然的貼身醫師,故而在院子裡面特別給他安排了一間房子以便照顧朱墨然。還特意把其改造成了可以儲存藥材,煎藥,做飯的藥房。看起來擁擠,卻是五臟俱全。唯一不好的是沒有下人的屋子,幾個日常的下人都住在集體宿舍裡面。
桂娘身份特殊,所以這幾天都睡在二房主臥。也就是所謂的案發現場。這是一戶兩間套的小居室。外間可以用作會客,裡間則是臥榻。不過,黃鸝院真正用來會客的是書房。那裡有個可供五六人聚會的小茶室。
朱墨然環視著整個房間,表情帶著一種陌生的感覺。可是這個房間明明是他自從出生就生活的地方。閉著眼睛,都能找到想要的東西。可是才兩天,這裡卻充滿著另一種氣息。也不知道是多了一面銅鏡,還是多了一個衣櫃,還是床榻上多了一個枕頭。或者是地上那攤橢圓形的黑紅色瘢痕。那是諾砂肩頭的鮮血所染。彷彿一個記號,提醒著來人,昨晚這裡可能發生了令人悲傷的故事。
帶著這種奇怪的感覺,朱墨然顯得過分冷靜。彷彿真的只是待在了一個罪案現場一般。他蹲下身,用手指輕觸了一下地上已經乾涸的痕跡。但是痕跡的大小讓他皺起了眉頭。他問若婕,“你們進來的時候,她就一直在流血嗎?”
若婕也蹲了下來,反問道,“你是不是覺得這流的不夠多?”
這問題問的朱墨然有些反感,但是又無法反駁。“是的。雖然鎖骨上並非大出血口,但是根據你們之前的描述。如果崔娘是在你和娘確認情況後才受傷的,這個出血量的確少得可憐。”說著,他用手掌比了比。朱墨然的手指骨節分明,修長,那攤血跡連他五指張開的面積都不到。的確看起來不多。
“嗯。我檢查了姐姐的衣物。那是一件輕薄的裡衣,吸水性較差。血液麵積也不大。所以,我也覺得這個出血量不大。可以斷定是那賊人離開前才傷的。可是,那時候,我明明看到賊人從西牆飛了出去。速度非常快。朱大將軍從府兵手裡拿到的夜行血衣也可以證明賊人那時候已經逃出了朱府。”
朱墨然點了點頭,站起身。又問,“當時這個房間就是這樣嗎?”
“嗯~”若婕不解的點了點頭。房間裡面除了床鋪比較凌亂以外,都挺規整的。沒有任何打鬥的跡象。這一細看,她突然一聲驚叫。“啊!墨然哥哥,你的意思是……”
“嗯。”朱墨然瞭然的點了點頭。“哼,也是。那種情況下,沒有時間做的更多。否則就會有動靜。那麼賊人就做不到不動聲色的消聲覓跡。可是,直接殺了他兩不是更好。為什麼要一個刺傷鎖骨,一個打暈了事?”說著,他停在了敞開的大衣櫃前。櫃門開啟著,他探頭進去,看了一圈,發現頭頂的櫃扳上有一道劃痕。狠狠地的一道,齒紋有些特別。很像刻有倒刺,又像有些鈍的匕首造成的。
“嗯。我也覺得這樣的方式很是拖沓。而且只是刺傷鎖骨,為什麼沒有尖叫呢?”若婕皺著眉頭,對於這些自相矛盾的問題,倍感無語。
“也許是為了掩飾更重要的痕跡吧。”朱墨然從衣櫃前走開,抱著手,開始在房間裡面各個角落轉圈。“你說,當時你對賊人刺了一劍。你還記得你刺中了哪裡嗎?”
“這個……”若婕有些想不起來當時的情況,乾脆抽出一條擺放在梳妝檯上的柳枝,在房間裡面比劃起來。“賊人的身手雖然不如我,但是她的身法卻十分快。輕功在我之上。好幾次都躲過了我的蝶語。喝~就這樣。”柳枝一彎,剛好鉤住了朱墨然的脖子。枝條尖端直接劃過朱墨然的頸項,留下一條小小的紅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