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不比上京,自然比不上京畿之地富庶繁華。可因北上接應天,南下臨江陵,也是歷朝歷代的風水寶地。
故而武德王得此封地時,朝中無人不覺陛下對武德王乃是真的喜愛。即便他自己的血脈親子,在武德王面前也要退讓三分。
甚至還一度有傳聞稱,若是陛下百年之後,這皇位由誰繼承,或許還要從武德王和其他皇子之間角逐人選。
他人只看到光鮮亮麗,張衡倒是覺得陛下此舉莫過於將武德王架在火上燒。論身份,武德王和今上乃是血脈至親,可武德王乃是中宮嫡子,而今上則是金貴妃所生。倘若武德王早生幾年,這皇位也輪不到今上來坐。
不過這話他也絕不會和任何人說,哪怕到他踏進棺材時,也保管將這些話爛在肚子裡。
那些口無遮攔者,嘴上是痛快了,死的也痛快。
他人都說今上大度,乃是賢明之君,可張衡是外派官員,不曾入過上京,所看到的事更多更廣。要是今上一心寵愛幼弟,應該將人放在身邊悉心教導,而不是將那些身外之物擺在他面前,將大好青年養成個紈絝性子。
想必當年武德王突然北下去了軍中歷練,甚至還一路坐到少將軍才暴露出他的真實身份,今上心中也是很慌亂的。否則,又怎麼會突然冊封武德王,更言說:“此子有先祖之風範……”
張衡拖著疲乏的身體回到驛站,上床時已經懶得一根手指頭都動彈不得。
這幾日一行人忙著趕路,他不僅要趕路,還要規劃幷州及江南各地的旱情該如何緩解控制。吃是吃的不好,睡也一日只得一兩個時辰,整個人都疲憊不堪。
他的腦袋裡很少去想一些無關之事,滿腦子都是旱情災民。
這日在武德王府門前閒逛,不由得就想了許多。
此刻躺在有些冷硬的床上,他忽然驚坐起。
原來今上對武德王的防備從那麼早就開始了……
他甚至懷疑,當年武德王中毒一事,是否有今上的手段。
張衡復又慢慢躺下,扯過散發著黴味的薄被裹緊自己,還是無法控制周身縈繞的冷意。
此刻他突然發覺,和皇權相比,任何人都只是渺小的一粒棋子。他已身處於局中,即便想要掙脫這棋局,只怕也是難以實現。
而今,保住性命倒是一件小事了。
“我總不能讓這些年的努力付諸東流……”貴人既然給了他這個恩典,他就得牢牢抓住。哪怕日後讓他站隊,他也會毫不猶豫的站在貴人身後。
比起一個在少年時就能算計襁褓中的嬰孩,滿肚子陰謀算計的君王,他更願意去相信那位給他機會,讓他去救災民的武德王。外界對他的猜測質疑又如何?倘若他真的犯下如此滔天大罪,為何今上從未想過降罪於他?
只怕是那些所謂的罪名,都由他人羅織,根本就不存在。
張衡突然發覺龍椅上的那位真的好狠辣,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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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仁孝帝從寢宮走出,沒讓侍從跟隨,隻身一人遊走于禁宮之中。
他已在這裡生活了數十年,仍舊對這裡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