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紅我們做什麼?”長孫孫柏賢舀了碗乳鴿湯,遞到母親面前:“我們也就是賣點藥材糊餬口,瞧人家黎大夫,前腳關了百草堂後腳攀上寒靈姝的徒弟。盛冉山那片,哪個漢人敢賣?他不但買了,連蒙人王爺途經那都得下馬跟他客客氣氣地來兩句。這份體面,誰有?”
“咱們孫家膝蓋骨不軟。”孫柏賢媳婦眉眼婉轉,端杯向上手,柔聲細語:“夫君也別羨慕什麼黎大夫了。既是個大夫,他若想買什麼名貴藥材,還不得要求上咱?”
孫思遇臉一沉:“不會說話就不要說。”黎上要真上門,他孫家才要糟。
這聲喝像盆摻了冰渣子的水,將滿堂熱鬧澆滅。各人靜寂,屋裡陷入沉悶。孫老太太有點怪大孫子,大好日子,提什麼晦氣人?推碗盞,這一鬧她也沒心情了:“時候不早了,都回去歇息吧。”
咯吱咯吱,黎上心裝著遠方的妻女,風雪打在身上,他也不覺寒。跟在後的尺劍,打了個哈欠,心裡在罵著孫家。一幫孫子住那麼高,裝爺呢?
千餘丈,他們走了一個半時辰。抵達孫家大宅外,黎上撣了撣身上的雪。尺劍查四周,聽到鳥語便曉圖八、圖六就在附近,回頭問主上:“咱們是現在敲門,還是等天亮。”
“你樂意在外凍著?”黎上拂去臂膀上新落的兩片雪。尺劍明白了,走到門口抬腳就是一踹。嘭,兩扇緊閉的大門脫了門框,飛出丈遠。
“誰…”門房被驚起:“誰這麼大膽?”
黎上轉身,面朝門口:“雖遲了點,但黎某是真心來賀孫老太壽辰的。”都活著好,不然他找誰討債?
不等門房跑出,圖八、圖六已經到了。程餘粱隨後,見到小少爺便道:“山裡確有不少陷阱,傷了圖八爺七位兄弟。”
“除了一個傷得有點重,旁的都是些皮肉傷。”圖六腳下沒停,經過黎上、小尺子,一把將跑來的門房攘了個跟頭。一百五十蒙人從四面八方越入孫家宅院,剩餘留守在外。
才要進後院,圖八腳下突然頓住,仰首上望。圖六取了挎在身上的弓,躍上牆頭,上箭朝天拉弓。尺劍才看清高飛的鷹,就聞松絃聲。箭矢撕空而上,刺向鷹翅。
孫家內宅傳出慘叫,在這雪夜裡很是滲人。不過此方四周無人家,也驚擾不著誰。
鷹從高空墜落。守在外的蒙人盯著,黎上一行也不急著進內院了。很快,鷹被送來。圖八冷嗤一聲,取下鷹腿上的信管,倒出裡面的信,展開見字:“敵襲。”
僅僅一刻,孫家一眾就全被押在了主院向寧堂。見到黎上,孫老太、孫思遇膽都破了,是…竟是他。
“很意外嗎?”黎上以為他們不該意外的:“將將二十年,你們不會就把黎家滅門事給忘了吧?”
“什麼黎家滅門事?”孫思斌還想不承認:“黎大夫指的若是坦州黎家,那就該清楚坦州黎家殺了我爹。我們是想過報仇,可黎傢什麼家景?黎家被滅門,跟我們一點關係都沒。”
“不用否認。”黎上站到簷下:“在到這來之前,我已經去過宋家、何家、崔家。”
聽聞此話,孫老太一口氣沒能上來,身子晃晃就往旁倒去。站在後的蒙人,一把揪住她的發,惡聲惡氣:“跪好。”
一口氣抽上來,孫老太落淚:“黎大夫,孫家跟黎家滅門的事…”
“我說了別再否認。”黎上沒心情跟他們掰扯:“事情沒查清楚,我是不會上門的。”掏了一枚孫釗的印章出來,丟向孫老太,“孫家背後沒戚寧恕、蒙玉靈和絕煞樓支援,就憑你們能佔了這麼大片的白梟山,能壟斷北部的名貴藥材?”
一個蒙人疾步走來,雙手奉上一本冊子:“頭領,白梟山的機關分佈圖。”
圖八拿過來翻了遍,冊子最後有枚紅章印,魯。“魯”中間的那一橫,波浪線。彭合江魯家的章印,就是這個樣。他將冊子調個面,讓孫家眾人看清楚,指點點印章:“很快就會輪到這家。”
孫思遇眼裡沒了神,跪在他後的幾個婦人哭嚷起來:“我們是嫁進孫家的,孫家跟黎家的仇與我們無關…”
太吵了,黎上轉身進了堂屋,坐到炕榻上閉目養神。天冷了,他家那位又不是個能在屋裡呆得住的主兒,這又當要扎牙時…他有點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