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老瞎子終於掙脫了迷境,暴突的渾白眼珠子裡盡是兇狠,兩手撐著矮桌晃盪著站起,歪斜的嘴張了又張,遲遲才含糊吐出聲:“你到底是誰?”
黎上依舊坐著,淡淡望著人,絲毫不懼:“據聞麗妃容顏十年如一日,三十有餘比過一般女子雙十年華。這是你的功勞吧?二十七年前,你的突然轉變,是因為麗妃被賜死,你換了新主?”
“不是,你閉嘴你到底是誰?”老瞎子的歪嘴已經兜不住口水了,伸起僵硬的手還想越過矮桌撲過去掐黎上的脖頸,不料沒挪動腳,身子直直向前倒去。
黎上見狀,腿一推就將臀下凳子推遠,站起避過砸來的人。
晃啷一聲,老瞎子壓在矮桌上,手摁倒了小凳。他抽搐著翻了個身,看向背手面對滿園草藥的青年:“你…你倒第事水?”
“你的新主是蒙玉靈嗎?蒙玉靈真的是蒙元烈的公主?”
“你煮口。”
黎上深吸,眉頭蹙起,幽幽道:“你聞到股味沒?血腥中帶著腐臭。”轉頭俯視老瞎子,“你每天對著這些草藥,心一點不慌嗎?”
草藥下埋的盡是嬰孩屍骨,老瞎子神情漸漸轉為哀傷,暴突的眼珠子也慢慢收回了眶,嘴裡發出難聽的哭聲。
又站了一會,黎上移步進去茅屋,見到攤在竹床上的包袱,還有藥箱,唇角慢揚。這是準備逃了?看來老賊挺警覺。屋裡鋪的石磚,他一塊一塊地走過,跺一跺腳,聽聲。挪了桌子掀起竹床,終於在放恭桶的地方,找到了個暗道。
暗道口方的,兩尺寬長,裡頭黑洞洞。黎上耳貼地屏住息,沒聽到任何動靜,也沒察覺到人息。起身又將蓋合上,把恭桶放回原地。查老瞎子的藥櫃,見到醉仙花籽,抓了四兩,包好扔到桌上的小簍子裡。
還有草烏、川烏…都抓夠量,他要配點好用的迷魂香。藥櫃搜完,他又來到竹床邊。撿起藥典,翻了翻,這本跟白前收藏的幾冊大同小異,丟到一邊。撥開幾身衣服,沒見著別的,黎上眼珠子一轉又開始新一輪找尋。
他的手札呢?研製新藥,不可能沒有記錄。角角落落一通敲,就差把藥櫃拆了,都沒尋到。拉開竹床,手從上到下拍擊土坯,聲音低沉,沒有暗格。轉過身,目光落在竹床邊框的大竹筒上,一寸一寸摸過,來至了竹筒頂頭。
見到頂頭竹節中心留著根線,黎上吐氣,將堵著的竹節拉開,露出了藏在竹筒中的布袋。布袋也就巴掌大點,解開口朝下,倒出裡面的東西。
一沓折著的銀票,點了點有兩萬三千四百兩,還有一枚小印,是達日忽德·思勤的。
沒有手札?黎上皺著眉將竹床推回原位,拎著布袋子出屋,蹲到老瞎子面前:“蒙玉靈要的藥是不是已經制出來了?”所以沒有手札。
老瞎子雙目一緊:“你泥道倒底時誰?”
“你手札送去蒙都了?”黎上品著老瞎子的神變,肯定了自己的猜測,站起身回屋把布袋子放到桌上小簍中。提上小簍,走人。
他離開不到一刻,薛二孃來了村西,她要問問老瞎子,談寡婦是什麼人?只連敲了幾回門,沒人睬。有些煩躁,直接推門進院,一眼逮見老瞎子歪在簷下,忙疾步過去。
老瞎子渾身僵硬,只兩眼珠子還能轉,見到薛二孃,他勉力驅使著麻木的舌頭:“二二孃,殺…殺傻了我殺了窩。”
“殺了你?”薛二孃看他這樣,哈哈大笑,喜瘋了似的:“俺怎麼能殺了你呢…俺要好好地照顧你…”眼淚滾滾,“老瞎子,報應啊,落到這個下場落到俺手裡就是你的報應。俺不讓你把這世間的苦都吃夠了,都對不起俺閨女…哈哈哈報應報應啊…”
辛珊思好容易把人等回來,見他手裡還提著個小簍,打趣道:“老瞎子真給你開藥了?”
拿著斬骨刀跟在後的尺劍,將院門關上,接手了主子遞來的小簍。
黎上衝走來的娘倆笑了笑,立馬去井邊。風笑提了水正等著。黎上抓把泥將手仔仔細細搓個遍,風笑倒水。手洗乾淨了,他吐出壓在舌下的珠子。
辛珊思瞧著那小了一圈的珠子,問:“這東西有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