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嗩吶和鞭炮的聲音劃破了村子的寧靜,我和爺爺慢慢朝著黃大娘家趕去。
我們家距離黃大娘家不遠,約摸只有幾分鐘的路程,剛繞過村裡兩家人戶,我就看到小河邊插滿了招魂幡和白布,顯然是為了給黃大娘做法事準備的。
小河約摸三四米寬,邊上種滿了楊樹和槐樹,而我們村小河村名字的由來,也取自這條河。
可以說,這條小河,養活了我們小河村十來家人。
在小河的對面,一戶三層樓高的獨棟小平房映入眼簾,在小河村,能建起這樣規模的平房,那也是村裡絕對的富豪了。
平房外擺著無數的桌椅,此時正在打牌娛樂,平房內燈火通明,看不清楚情況,只能聽到敲鑼打鼓以及道士唸經的聲音傳來。
“李老爺子,你終於到了。”人群中,一箇中年男子一看到我爺爺,就連忙竄了上來,一邊又從兜裡摸出一包磨砂煙遞給我爺爺。
我爺爺沒有拒絕,這是我們村約定俗成的規矩,請人辦事,煙開道,酒進門,雙方都不能拒絕,否則就是不給對方面子。
中年男子又跟我爺爺寒暄了兩句,這才低頭笑眯眯的對著我說道:“這是一凡娃子哇,一轉眼就長這麼大了。”
中年男子我認識,名叫黃德倉,在黃家排行老二,所以村子裡的人也有叫他黃老二的。
對於黃德倉的熱情,我只是靦腆的點了點頭,算是做了回應,從小沒有接觸過人情世故,加上性格孤僻,點頭已經是我當時能想到的最佳應對方式了。
對於我的反應,黃德倉也沒說什麼,只是笑了笑,又繼續跟我爺爺寒暄起來。
不一會兒功夫,又有一箇中年漢子端了一碗酒上來,直到我爺爺喝完酒,一群人這才迎著我爺爺進門。
此時黃家的客廳已然是人滿為患,打牌的,吹牛的,吃東西的,整個客廳鬧哄哄的。
客廳隔壁,黃家祠堂內不時有鑼鼓聲音響起,還伴隨著哭聲和唸經聲,形成了一道奇特的旋律。
我順著客廳的門縫朝祠堂看去,就見到在祠堂的正中停著一口黑色的棺材,棺材正中,一個碩大的“奠”字顯得無比刺眼。
棺材的正中坐著幾個身穿道服的年輕人,正一邊打鑼一邊唸經。
這幾個年輕人是我們村和鄰村的小夥,連我都知道,他們並不是正宗的道士,只是專門接喪事做道場的人,這個年代大家都很窮,只能靠這樣子才能混口飯吃。
黃大娘的家人們就跪在兩邊,看得出來,有些是真的很傷心,眼睛都哭腫了,但有意思的是,有的人,卻是哭著哭著就笑了。
我年紀還小,也不懂這裡面的緣由,大部分的注意力,還是一直在那口棺材上,黃大娘昨夜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如果不是我好奇心重,我想我甚至連看一眼棺材的勇氣都沒有。
棺材由兩根凳子墊了起來,我人不夠高,只能看到棺材的前半部分還開啟著,之前聽爺爺說過,人死以後,棺材板三天之內不能合上,具體的原因爺爺也說不清楚,反正這是祖上一代代傳下來的規矩。
屋內人聲鼎沸,熱鬧非常,但我總感覺有一雙冰冷的眼睛,正死死的盯著我。
我環顧四周,周圍的人都在做著自己的事,並沒有人關注我。
“看起來是我想多了。”
搖了搖頭,我以為是自己沒睡好產生了幻覺,便在沙發上找了個地方眯起來。
周圍鑼鼓喧天,外面人山人海,更有鞭炮齊鳴聲傳來。
但我卻感覺到了一股莫名的睏意,昏昏沉沉的就睡了過去。
我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感覺自己身邊的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不!準確的說,是寂靜,死一般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