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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 (1 / 5)

放羊的張德死於一場沙塵暴。

羊是村裡巨六家的。沙灣村的人都養羊,巨六家養羊是用來給兒子說媳婦兒的,兒子巨小六十六歲跟人打架,傷了一隻眼睛,說媳婦兒就有點難。巨六兩口子並不灰心,他們養羊,養駱駝,啥值錢養啥,只要有錢,兒子巨小六就不會打光棍。

據巨六家的講,沙塵暴起時,放羊的張德在黃花崗一帶。那兒草多,雖是離村莊遠點,可草多,放羊的張德必須把羊趕到草多的地方去。這是他跟巨六家的約定,要不巨六家是不肯花每月一百塊的工錢僱他的。放羊的張德剛把羊趕到黃花崗,沙塵暴就來了。這事誰也沒辦法,你住在這破地方,就得習慣這破天氣。巨六家的這麼說。

怪就怪那隻羊,那隻叫大雄的公羊是羊群的家長,地位比巨六還高,也比巨六瀟灑。它統領著一百多隻羊,浩浩蕩蕩地進出在沙漠裡,讓巨六感覺到它才是兒子未來的希望。重要的是它還能為所欲為,羊裡面的一百隻母羊,都是它的嬪妃,喜歡哪個上哪個,巨六管不著,張德更是管不著。巨六家的更是巴不得它天天上,這樣繁殖的速度才能快一點,巨小六的媳婦兒也就來得快一點。偏是這些日子,羊裡面又多了只公羊,是張德撿來的,張德沒讓巨六家失望。他居然白撿了只羊,還是隻身強力壯能配種的公羊。

這隻羊叫小雄,張德給起的。

小雄看上了小花,追屁股後頭攆了好幾天,想上,小花也願意,它正在發情。大雄不樂意,大雄當然不樂意,張德撿小雄它就不樂意,抵了張德一角。張德疼了好幾天。看見小雄那個騷樣,它一角抵了過來,兩隻羊幹上了。

沙塵暴就是這時颳起的。

兩隻羊越幹越猛,沙塵越刮越猛。張德想把羊趕到黑刺窩裡,相對安全點,羊群只顧了看熱鬧,不走,張德急了,拿棍子打大雄,張德捨不得打小雄,小雄是他撿的,等於他兒子,大雄是巨六家的,就如同巨小六,張德看不慣巨小六,更看不慣大雄。張德看不慣這些比他舒服好幾十倍的東西。

張德一棒子下去,禍亂就出來了。他打中了大雄的眼,風太大,迷了張德的眼,沙塵刮進眼睛裡,啥也看不見,張德憑的完全是一口氣,一份感覺。他沒想到,他打中了大雄的眼,一股血冒出來,噴在了張德臉上,很腥,很熱。張德知道惹禍了,丟了棒,愣在那兒。張德愣的工夫,沙塵暴越大了,風要把沙漠掀起來,不只是呼呼地響,排山倒海。張德沒見過這陣勢,他不是沙漠人,當然沒見過這陣勢。

張德愣著,大雄卻醒了,大雄看清攻擊它的不是小雄,是張德,頭甩了一下,又甩了一下,就把憤怒摔給了張德。

大雄對張德是有憤怒的,張德老打大雄,只要大雄跟母羊好,張德準打它。大雄放棄小雄,一頭朝張德撞過來,愣著的張德沒防範,重重地讓大雄撞倒在地上。這時候黑風起了,黑風是沙漠裡最駭人的風,一刮起來,昏天黑地,能把世界吞掉。張德爬起來,還想把羊群趕到黑刺窩去,大雄的報復就來了。

大雄不是一般的羊,這點巨六忘了跟張德交代,大雄要是發起狠來,巨六它也往死裡抵。誰壞它的好事它就不讓誰活,這是大雄的邏輯。

大雄追著張德,滿崗子跑,沙塵暴幫了大雄,相比張德,大雄更習慣沙塵暴。張德一頭撞進枯井的時候,已是這天的中午。大雄追著它,跑了將近兩個時辰。

巨六家的手指亂舞,唾沫橫飛,站在院門口跟警察和村人這麼講。

警察是和福叫來的,和福家的非要和福這麼做,和福也沒辦法。按說,死了一個放羊的,用不著驚動警察,給人家點錢,說幾句好話,這事也就了了。況且張德六十了,六十的人還能活幾天,早死遲死一個死,反正是羊攆死的,又不是巨六家害的。叫了警察就不一般,警察一來,這事就複雜了。八爺就罵,挨炮的和福,沒球事幹了,叫哪門子警察?八爺自然要罵,警察一來,他就成了閒人,這檔子事又輪不上他說了,能不罵?八爺哪裡知曉,和福家的這樣做,有她的道理,這道理還是因了一隻羊,後來人們才知道,那隻叫小雄的公羊是和福家丟的。

你說得倒好聽,誰信?

巨六家的正講著,和福家的突然插話。

和福家的,話可要往好裡說,你啥意思?

啥意思?刮沙塵那陣,你在哪?炕上吧?張德打大雄,你親眼見過?

巨六家的一下就啞了。和福家的說得沒錯,刮沙塵那陣兒,她果真是在炕上,挨炮的巨六,白日也不放過。

警察咳了一聲,警察怕和福家的跟巨六家的吵起來。警察是鄉里的警察,最怕處理女人們吵嘴的事。巨六家的,張德是哪裡人?他問。

山裡人。巨六家的嚥了口唾沫,她說了半天,嘴早幹了。

哪個山裡?警察已經在辦案了,他還像模像樣地掏出一個本子。

巨六家的想了想,又咽口唾沫,山裡就山裡,有幾個山裡。

說不上了吧,我就知道你說不上。和福家的馬上給警察幫腔。

巨六家的真像是說不上,她白了和福家的一眼,有點扭捏地看警察。警察三十來歲,個兒高,人長得也受看。

我問你哩,說。警察看見巨六家的盯著他,臉紅了下,態度有點不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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