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淵他們就聽這位萬八爺淡淡地說道:“我們是五軍營裡的揚威營,和倭國打仗那回,我們是萬曆二十二年,第一批過江的大軍。”
“那時倭寇大軍三十萬直抵江邊,我們這邊敵情不明,指揮不當,稀裡糊塗就打了一仗……”
“當時連夜大雨,火器完全沒法用,加上那個狗日的主將祖承訓瞎指揮,一接陣就是全軍大潰。”
“主將死了,我們揚威營一仗打沒了一多半,三千六百人就剩下四百零幾個……”
“在這之後打平壤倭寇,打碧蹄館血戰,我當時十六歲,帶著揚威營連番血戰,直到打完了倭寇營裡還剩四百人。”
“嗯?”這時萬八爺雖然語氣平淡,但是沈淵聽了卻是一驚!
當時慘敗之後,且不說這個萬八爺是怎麼把這些敗兵收攏起來的。光是他能讓四百多人聽命於他,這對於一個十六歲少年來說,就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
更何況又經歷了接連血戰之後,他們這一營剩下計程車卒幾乎沒有減員,這就非常厲害了!
就見萬八爺接著說道:“等回來之後,我們這幫揚威營剩下的官兵誰也不要,但是屢立功勳,又不能撤了營號。”
“五軍營裡各哨推來推去,誰也不原意接收,因為我們這幫傢伙命硬,又是誰都知道揚威營只剩下四百,所以當官的沒法增加人頭吃空餉。”
“於是,揚威營就變成了破爛營,獨自成夥扔在這兒,一扔就是十多年。”
說到這裡,萬八爺用手指了指後邊這幫亂哄哄的人道:“這裡邊四十來歲的,都是當年打仗的老夥計,二十啷噹歲的都是兒子接了老爹的軍籍。”
“咱大明朝軍戶不許逃散,抓著就要問罪,當官的剋扣糧餉,發下來的全是米糠爛面。”
“我們這幫兄弟號坎兒沒人給發,軍械沒人給換,做買賣沒本錢,打家劫舍又有半拉良心在胸口擋著。”
“當官的不待見,將領壓根兒不管,我們有什麼辦法?”
“為什麼不直接散了?”這時的朱常浩聽到此處,心裡已經是一腔怒火,他氣憤之極地問道:
“既是沒了活路,你們這四百人或是四散而逃,或是跑到哪兒去自謀生路,讓當官的找不著不就行了?”
“這大明朝每年逃離軍籍的軍戶,那還少嗎?”
“還有兩千多死了的弟兄呢,他們的媳婦老孃,我們也得想辦法養著,”此時的萬八爺哼了一聲說道:“要是我們散了,這些人齊刷刷的就全得餓死!”
“我去!怪不得窮成這樣呢!”這時就連風傾野,在旁邊都聽明白了。
他和南宮燕姑娘對視了一眼,心中暗自想道:“原來這幫傢伙四處找有錢的人勒索敲詐,是因為他們還要養活兩千多戶,跟他們毫無親緣的老幼!”
“怪不得這麼些年他們連一件衣服都沒換過,褲子都跟墩布似的,這些人只怕是把牙縫裡能擠出來的每一粒米,都給了那些老人孩子!”
……
就見此時的萬八爺感慨地說道:“這些老哥哥,都是當年在戰場上和我一起拼死拼活掙扎回來的。”
“我們這幫哥們不離不棄,都是生死弟兄!”
“我艹!我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