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丞相夫婦與他一般驚訝,只好命下人們尋覓香源,要揹人吩咐幾句,也來不及了。
這間會客書房,綠棠走進來難如登天。
只可惜嚴丞相能守住朱門迴廊,卻守不住清風飄蕩。
綠棠手捧香爐,素淨紗衣滾繡海棠,纖瘦腰肢緊束絲絛,顯得婀娜多姿遍體生輝。她娉娉婷婷進房,階前盈盈下拜,開口落落大方。
“臣女文綠棠,前太醫院六品院判文靖之女,拜見都知公公!”
嚴丞相震驚已極,顧不得花鳥使在場,厲聲斥責道:“不待通傳驚擾貴客,成何體統?還不滾出去!”
嚴夫人醒過神來,起身慍道:“寒門小戶不堪教養,將她禁足房內!”
綠棠端然跪著,看花鳥使皮笑肉不笑的神色,心中明瞭,這位公公與嚴家絕非一路,怕是等著看笑話呢。
嚴相夫婦從來當她軟弱無智,並未放在眼裡。此刻乍逢變故,連“處變不驚”四字都忘了。若是說她“身體未愈,不可出門”,再命人拉她下去,都要好上百倍。
花鳥使聞著滿屋清香,示意無妨,將綠棠上下打量七八回。小女子纖弱嬌媚,倒無半點病態,花鳥使不由冷笑譏諷。
“文姑娘,嚴相爺說你病了,入不得宮。”
嚴丞相城府極深,知道說錯了話,圓滑改口。
“這丫頭原是病著,今日強撐起來。老夫怕她著風,病情反覆。”
花鳥使朝天打個哈哈兒,將手裡的茶吃了兩口,語氣稍有緩和。
“依咱家看,文小姐再有病,被這香氣燻著,也好了大半。小姐,這香氣不錯,是你調的?”
綠棠將香爐捧起過額,俯首含笑。
“閨閣玩意,博公公一笑。此香乃是檀、降、速三樣,混合海棠花炮製。”
白寧玉見她要奪自家風頭,不禁火冒三丈,冷笑道:“閨閣中貞靜女紅為要,調香弄粉實為狐媚之術,不是閨秀所為。”
這幾句插話失禮,花鳥使心中不悅,口中卻不明言,還故意稱讚以作揶揄。
“白大小姐熟讀《女則》,不愧名門所出!”
綠棠聞言,抬頭笑道:“表小姐此言差矣。合香焚香乃是古禮。大而言,用於祭祀靜心。小而言,用於修身健體。說此為狐媚術,臣女不敢苟同。”
花鳥使心中有計較,點頭笑道:“說的不錯!兩位小姐都是丞相府出身,教養學識沒的說。咱家有個道理,白小姐獻的牡丹,文小姐獻的海棠香,你二人相互點評幾句,聽聽緣由!”
話未落地,白寧玉急赤白臉搶上,幸虧被嚴夫人扯住,才未能開言。
嚴丞相暗道不好。他對綠棠雖所知極淺,可對自家外甥女所知極深。表小姐外強中乾,當舅舅的一清二楚,只好圓場賠笑。
“小孩子家,哪裡懂得點評?還是公公教給她們才是。”
花鳥使忙擺手道:“小孩子童言無忌,說說何妨?”
白寧玉巴不得這句,甩手挺身上前,言語激烈凌厲。
“文綠棠所言,簡直是胡說八道!這世上誰不知海棠無香,偏她調製海棠香?可不是無稽之談?只此一樣,就該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