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九日,宮中大宴。
滿朝文武終於見到了那位傳說中的越州王。
小小的少年是坐在輪椅上被宮人推著進來的。
皇帝這個人,上了年紀就有了些上位者的通病,愛之慾其生,惡之慾其死。他讓人將越州王的座位安排在了自己右下首第一,左側是太子。
大靖以左為尊,還好他還沒任性到讓趙靈微坐在太子上位。
可即便如此,也足夠令人不滿了——那麼多皇子皇孫,甚至還有高輩分皇室宗親都在呢。
這些人不敢去怪皇帝,只能將憤懣發洩在另一個當事者身上。
然而一看過去,就見這位小殿下手裡拿了塊雪白的帕子,捂在嘴邊輕輕咳嗽。過年這樣的大日子,宮中掛滿了流光溢彩的琉璃燈,燈火照耀下,他那張臉瞧著,比捂在上頭的手帕還要顯得更白些。
眾人:……
罷了,和這病秧子計較什麼呢。都不用動手,說不定過完年哪一日,他自己就沒了。
一些利益不相關的大臣們,純粹就是隻想看看越州王生得什麼模樣。
這一看,倒是有不少老臣陷入了怔忡。
真像啊。
這幾年,皇帝年老昏聵,太子才幹平平。多少人開始懷念起以前那位賢德仁慈的先太子。
今日乍一看,這位越州王眉眼神韻,和先太子多有相似,難怪傳聞,陛下一見他,便想起了先太子,甚至隱隱和內侍談話,言語之間,對當年之事,頗有後悔之意。
趙靈微聽到這個傳聞的時候,只發出了一聲冷笑。
若是真後悔,怎麼沒見他頒發質疑,替先太子翻案徹查呢?
這樣的話語傳出去,若非他如今是一個公認的命不久矣的廢人,他還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越州。
不,甚至不用別人動手。如今老皇帝對他的一切喜愛,歉疚,彌補,都是建立在“越州王命不久矣”的基礎上的。
一個註定活不久,對誰都不會有威脅的人,寵起來不會有任何後顧之憂。
趙靈微用帕子捂著嘴,漫不經心打了一個哈欠。
這宮宴實在無聊,他想先生了。
先生並不能隨他一起進宮,也不愛這種虛假的熱鬧。進了京城之後,除了偶爾進宮看他,其他時候都不知蹤跡。
明日就是除夕了,也不知道先生如今在做什麼。
被惦記著的宋朝玉,正在幹一件十分大逆不道的事情——他進了皇帝的私庫。
帝王的私庫,守衛情況幾乎相當於這國家最為森嚴的。不止有重重的守衛,還有好幾重庫門,鑰匙分別在不同的人手中。
可以說,外人想進去,難如登天。
但偏偏他就是在這森嚴的護衛之下,輕輕鬆鬆地進去了。
他倒不是來當樑上君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