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珣以為他說的是自己這滿身血汙,甩了甩配劍,隨口道:“我殺了你一個兒子。”
“亂臣賊子,死不足惜。”
寧珣不由得抬眼。
這便是天家父子。這些話自皇帝嘴裡說出來,他竟已不太意外了。
“如此說來,我也是死不足惜了。”
皇帝卻驟然咳起來,好容易平緩下去,嗓音已經沙啞:“朕說的是,我們父子之間何以成了這樣。”
“父皇這話,倒有些稀奇了。”
“太子!朕已經病成這般,你還要出言頂撞?”
皇帝按著心口。自聽到太子死訊至今,他無一日不心痛,奈何這麼多年的習慣使然,有些話是再說不出。
寧珣笑起來,“父皇若是想父慈子孝,怎麼不問問自己,這時候是不是太晚了?”
“你還在替你母后怨朕。”
寧珣臉上的笑淡下去,“原來父皇也知道,母后該怨你。”
他這話像是驟然激起了什麼,皇帝急怒攻心,不自覺揚聲:“你以為是朕不肯去見她最後一面?是她親口說,她不想再見朕。這些年,連夢裡她都不肯來相見。朕能如何?!”
“她見朕的最後一面,同朕說的最後一句話,竟是求朕不要虧待了你!除此之外,她沒有一句話能同朕說。可你是朕的嫡長子,是朕最疼愛的孩子,她說出這話,是將朕當成了什麼人?是將那些年的感情當成了什麼?!”
所以他才無法再像從前那般對寧珣。似乎順了她的意,便是坐實了她認為的那些。
皇后薨逝後,初時他對寧珣苛責,是因著寧珣那時太好出頭,容易淪為眾矢之的。也正因此,後來他便默許了寧珣被逼去北疆。
可後來,寧珣回京後已經懂了收斂鋒芒,他仍無法好好待他。
無他,只因寧珣長得同她實在是太像了,他每回見到寧珣,無可避免便會想起她。
而一想起她,便要心痛。
皇帝急怒攻心,一時咳得更重,捂住嘴的帕子上甚至見了血跡。
寧珣看著他,緩緩道:“是父皇先疑了母后,是父皇不聽她解釋,自以為是,不願來見她,也是父皇寧願被誤解都不肯將當年之事說清楚。作繭自縛罷了。”
“好一個作繭自縛……好一個作繭自縛……”皇帝笑起來,卻是難掩疲憊:“太子護駕有功,回去等賞吧。朕乏了。”
寧珣深深看他一眼,終究還是退了出去。
而後便見銜池等在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