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轉瞬之間,密室之內反客為主。
錢洞玄徹底失去一位化神巔峰修士面對區區結丹期小輩應有的那種從容氣度。不停顫抖的雙手,早已出賣了他的故作鎮定。
白玉京這位二掌教,是何等心狠手辣之輩,簡直可以用喪心病狂來形容絲毫不過分。在他面前耍弄心機算計,錢洞玄真的可謂是班門弄斧,貽笑大方。
別人或許不知道白帝城一役的真相,錢洞玄又如何能不知。
自從萬年以前白玉京的力挽狂瀾,最終形成了以五城十二樓統攝九州天地這般大格局。只是隨著時間推移,白玉京一脈的譜碟修士,心態卻悄然發生變化。原本那等宏遠什麼九州便只是九州,什麼不受域外仙人肆意操控,全都逐漸迷失在權力與慾望之中。
屠龍之人,終成惡龍。想來那位白玉京祖師也是始料未及。
近千來以來,白玉京更是徹底撕去偽裝,不再宣揚什麼外王內聖。順白玉京則昌,逆之則亡,所行之事唯有霸道。就在九州俯首之際,那個如同橫空出世的白衣劍修打亂了一切。
青蓮劍仙陸青白修行六甲子已是飛昇境劍修,這樣的登高速度,便是連白玉京也猝不及防。而數次明裡暗裡的算計圍剿皆以失敗告終,也讓青蓮與白玉京一方愈行愈遠,最終演變成不死不休的局面。
劍修殺力冠絕同境的背後,亦有大道劫數如影隨形,所謂天道不過一飲一啄。如蜀山那位驚才絕豔的開山祖師,或是那位中興呂祖,在世時皆是劍壓九州的桀驁存在。一人一劍,便讓與他們生處同一時代的一眾山巔大修士黯淡無光。只是身為劍修就連似乎大道劫數都出奇的相似,那便是情關難過。
任你飛劍再無敵,一劍破萬法,終究還是逃不了躲不過,心愛之人眉眼帶笑。青蓮劍仙自然也無法獨善其身,曾經也有花月團圓,一雙神仙眷侶。
錢洞玄還記得,那年修《太上忘情道》的白玉京二掌教,化身一名落魄士子,橫刀奪愛劍仙愛侶,總而言之無數所謂的陰差陽錯,皆是有的放矢的高明算計。步步為營,棋高一招的卓無相,最終將那可憐女子的身心皆據為己有,更是逼得失魂落魄的陸青白離開故鄉江州,遠走中土。
行也思卿,坐也思卿,行不得坐難安。可能從離開江州的那一刻開始,陸青白便已經死了,活著的就只有後來那個詩酒作伴的青蓮劍仙。
可怕的是,卓無相從始至終只是以這位可憐女子觀道修行,以及試圖重創青蓮劍心。其後青蓮在白帝城舉霞飛昇之時,卓無相攜青蓮舊侶前來,當二人之面訴清原委,成功逼瘋女子後,更直接當面斬殺。
令青蓮愛而不得,抱憾終生的那縷白月光或是那枚硃砂痣。於白玉京二掌教而言,只是一件用完即棄的敝屣!忘情道後更是無情道。
錢洞玄自認絕對無法做到這般機關算盡,亦無法做到這般喪心病狂,這可能才是真真正正的大道獨行。
看著錢洞玄如喪考妣的模樣,黑衣男子不無得意的撇了撇嘴真是虎父犬子,“我與錢夜雨有言在先,他飛劍破碎,劍心折損在蓮池藥石無救,他將一身道法劍意暫借於我,等到了九州,他就是白玉京祖師堂嫡傳,我定會讓他恢復如初。”
錢洞玄似認命般木訥點頭,人一旦心氣墜了,便真如一尊牽線傀儡一般。
看來就只差一步而已,讓那九州月魄再入蓮池。
青白山巔,劍仙衣冠冢。
名叫杏裡的山神娘娘領著方醒來到此處,止步不前。方醒見是祖師墳冢,自然而然對著墓碑砰砰砰結結實實磕了九個響頭。再抬頭細看,卻見墓碑之上刻有“酒仙詩仙,劍同萬古”八個大字。
一陣山風吹過,吹拂年輕人的鬢角與長袍,方醒只覺胸中莫名升起一股悵然若失,想替祖師與這方洞天說些什麼,只是一切又似堵在喉嚨口,難以言狀。
山神娘娘輕嘆一聲,一揮衣袖,衣冠冢旁起漣漪,一處山水秘境出現在方醒眼前。只見氣勢恢弘的大門之上明顯有四處凹槽,想來此處便是夫子所言需集四家金鑰方可開啟的洞天劍藏。
見方醒從懷中取出那枚夫子所贈的青玉簪子,對著大門左右擺弄,不明所以的憨傻模樣,山神娘娘不禁莞爾,“傻孩子,符仙他童心未泯與你開玩笑的,簪子便只是簪子,除了四家金鑰齊聚,開啟秘境之法就只有我這個青白山神了,快進去吧。”
一陣山水顛倒,方醒目眩神迷間已經身在劍藏之中。
只見約莫七八丈見方的一處空間內,有一塊巨大影壁居中矗立,其他區域皆是井然有序,各色丹藥,法寶,典籍,珍稀材料,天材地寶應有盡有,讓方醒看得眼花繚亂,粗略估計之下這簡直是可以支撐起一個頂尖宗門百年修行的全部底蘊了。
就在方醒發愣之際,山神娘娘柔柔的嗓音遙遙傳來,“還傻愣著做什麼,你的那位夫子不是叫你來此煉化主人的半截飛劍嗎。就在影壁下的槐木劍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