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得知陛下賜婚自己與太子一事後,盧秉真一直都隱隱不安。她覺得陛下不會如此輕易退讓,允許太子殿下借聯姻如虎添翼,如今反倒是大石頭落了地。
她這幾日懵懵然,猶如身在雲端,連腳下都踩不踏實。如今祖父拍板,反倒讓她定了定心神,也知曉了接下來要如何去做。盧秉真雖然仍舊擔心,也好過之前的不知所措。
陛下約莫是一刻都等不及了,那聖旨上所書明的大軍開撥之日甚至就在明日。
翌日,陛下在城郊親臨文武百官祭祀,告於神明祖宗,太子殿下將要替父御駕親征一事。陛下與太子殿下滿飲整盅烈酒,又拍著太子殿下的肩膀再三勉勵,這才讓太子殿下離開,算是祭祀結束。
城外十里亭,早有各家皇親國戚、權貴世家在此等候。而送行的人群之中,最為顯眼的當屬玉豫王殿下。
今日的豫王殿下可謂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他穩穩坐在高頭大馬之上。金轡頭玉馬鞍,不知比今日御駕親征的太子殿下胯下馬匹要華麗多少倍。
不少清流文臣看了這一場面都不由地搖頭,就連素日以來支援豫王殿下的諸多官員都覺得此事確實是有所不妥。
太子殿下身為國之儲君,卻要前去九死一生的戰場之上,替父御駕親征。可豫王殿下作為太子殿下的親兄弟,不僅鬧出在鬧市之中縱馬傷人的醜事,還在此時奢華無度的招搖過市,甚至還舞到了出征開撥的太子殿下的面前。
人群之中已經隱隱有不贊同的聲音傳出,“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豫王殿下意欲何為?難道是要在此時向太子殿下彰顯陛下對他的寵愛嗎?”“這豫王殿下未免太胡鬧了些,不管如何,今日是大軍開拔的日子,他如此招搖,豈不動搖軍心?”
不少官員失望地搖搖頭,身邊的好友和家人只是勸她少說兩句。
這些日子以來,太子殿下一直非常忙碌。自從陛下宣佈要太子殿下替父御駕親征一事後,就連皇后娘娘也是在今日才第一次見到太子殿下。
母子相見,皇后娘娘忍不住淚流滿面,可是當著陛下與文武百官的面,也不能多說什麼。千言萬語化作一句話,“旻兒,此去定要平安無虞。”
太子殿下略略用力地回握住母親的手低聲道,“讓母親擔憂,是兒子的不孝。母親長居深宮,若是得了閒暇,可召姐姐或是清寧縣君入宮相陪。”聞皇后含淚答應了。
聞皇后眼看著豫王殿下如此放肆招搖,心中恨得不行,但是她又想起那日盧秉入宮時避開眾人低聲勸她的話。
“娘娘,臣女說句大不敬的話。太子殿下如今最大的敵人不是豫王殿下,而是陛下的不信任。豫王殿下的母家顧家看似根深葉茂,實則無本之木,只要陛下一朝不再扶持顧家。那顧家的高樓馬上便會塌了。
打壓豫王殿下於太子殿下並無益處,不過是平白又讓陛下對太子殿下多了幾分忌憚與猜疑而已。”
對於自己選定的人選,聞皇后從不猜疑。當下聞皇后便和顏悅色地對待豫王殿下,沒有半點憤怒的意思。這反倒讓豫王殿下討了個沒趣,悻悻地走了。
時至四月末,猶帶著幾分料峭春寒。
可在場的權貴世家們,哪怕平日裡也與聞家或是太子殿下有些齷齪,此刻也替皇后娘娘母子感到心寒。當年舊事即便過去數十年,在京中眾人的心中與依舊曆歷在目,皇后娘娘的犧牲亦是有目共睹。
若是陛下當真看重豫王殿下,可能權貴世家們的心中還要稍微好受一些,至少他們可以安慰自己,“帝王之心易變,乃是常事,只要好好地揣摩陛下心意便可榮寵加身。”
可是陛下也不過是將顧貴妃母子當作與皇后娘娘爭鬥、壓制皇后娘娘和太子的工具而已。如今的豫王殿下蹦得歡,可無論他與太子殿下爭鬥的結果如何,豫王殿下都不會有好結果。
若是豫王殿下爭贏了,那陛下便會扶起另外一個靶子再來與豫王殿下相爭。若是豫王殿下爭輸了,那他立刻便會被陛下拋棄,也會被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踩死。
陛下對待親子尚且是如此行徑,怎麼能不讓朝中文武百官心寒?
與皇后娘娘分別之前,太子殿下又最後地回望了一眼,范陽盧家所在之處。隔著摩肩接踵的茫茫人海,太子殿下也不知盧秉真能不能看見他,只能遠遠地點頭示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