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靜垂著眼,看著丈夫清瘦的身體,擦著擦著,視線漸漸模糊起來。
她還記得那個騎馬打自家門口經過的俊秀少年郎,記得新婚夜他喝得大醉頂著一張紅通通的臉跟她賠罪,記得冬日下雪,他怕她凍了腳,揹著她在潔白的雪地裡踩出一行行腳印。
許許多多的甜蜜,就這樣流水般地過去了。
柳靜伏到丈夫背上,用巾子悄悄抹去眼淚。
張行簡能感受到妻子的情緒,他故意提起今晚的宴席:“你覺得弟妹性情如何?”
清河好歹有個跟雲珠差不多大的女兒,能從女兒口中聽說雲珠二三事,他與妻子膝下就一個兒子,夫妻倆又不好交際,故而張行簡真的不太瞭解好兄弟的新婚妻子。
但他是關心的,希望曹勳婚後美滿。
柳靜笑道:“還是小姑娘脾氣呢,也不知道平時國舅爺有沒有耐性哄著人家。”
婚姻是一扇門,有的姑娘跨進這扇門,會下意識地收起從前的性子,努力模仿長輩們的穩重做派,趙姐姐如此,她也如此,但柳靜看得出來,雲珠不是周圍常見的女子,她的眼神與少女時一般鮮活靈動,帶著初開牡丹的朝氣蓬勃。
穩重的妻子會照顧丈夫,嬌滴滴的小姑娘則需要丈夫多多費心。
提到曹勳,張行簡就很熟悉了,回答妻子:“他都娶了,自然是願意哄著的。”
柳靜:“也是,國舅爺一看就是個溫柔的人。”
張行簡的肩膀抖了兩下,柳靜疑惑地往前看,就見丈夫以拳抵著唇,想笑又憋著的模樣。
柳靜又急又惱:“笑什麼,我哪裡說錯了嗎?”
張行簡緩了緩,給妻子解釋道:“如果你見過少年時的復山,絕不會誇他溫柔,不過是官職越來越高,不好再像以前那樣率性而為。”去看看官場那些老油條,有幾個肯輕易露出真性情的,看到政敵都能笑得如沐春風。
柳靜糊塗了:“你先說國舅爺願意哄著雲珠,又說他並非溫柔之人,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張行簡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他喜歡弟妹,自然願意哄著。”
柳靜:“確實,換我是男人,我也會把雲珠捧在手心裡寵著。”
張行簡:“你這話又把復山想得過於膚淺了,他可不是貪色之人,邊關雖然清苦,地方官員總有手段尋到一些千嬌百媚的美人,隔一陣子便有人想拿美色拉攏復山,復山理都不理,一概拒絕。”
柳靜停下動作,想了想,自通道:“我懂了,國舅爺是為了信義娶的雲珠,男人重信重諾,只憑這兩個字,他也一定會對雲珠好。”
張行簡覺得今晚的妻子真是可愛,將人拉到前面,捧著她的臉親了又親:“傻,太夫人與紹哥兒失信,與他何干,又不是生母一胞兄弟。復山是最不會委屈自己的,他娶弟妹,必然是弟妹哪裡合了他的意、動了他的心。”
信義不過是幌子而已。
柳靜想想曹勳、雲珠並肩而立的畫面,柔聲道:“果真如此,那就更好了,又是一樁情投意合的好姻緣。”
說完,她抱住丈夫,親在他日漸消瘦的肩頭:“就像你我。”
她愛他,如果可以,她願意跟他均分自己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