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啟悄無聲息翻身下床,回頭又看了眼衛姌,將被子掖好後走出去。
這一日桓啟召軍中將士商議退兵事宜。眾人也知現在的情況絕不可能再去攻打長安,但是主帥昏迷不醒,其餘幾將也不能完全服眾,只等有人來做決定。此刻桓啟來了之後就擔主帥之責,眾人欣然應命。
等眾將走後,幾位幕僚留下,紛紛表示大司馬的身體,恐經不起行軍顛簸。
桓啟沉吟片刻,道:“在車裡多鋪幾層褥墊,醫師隨車同行,再挑個趕車穩些的,只穩固傷勢不惡化,回去就請太醫來治。”
幾人聽了也知沒有其他辦法,此時戰線拉得太長,糧草運輸不便,桓溫之前在灞上也沒有搶到糧,大軍耗不了多長時間,如今這樣的安排算是盡人事聽天命了。
又過兩日,桓啟將軍中上下梳理整齊,麾下兵馬趕到與城中晉兵匯合,立刻就開始執行退兵之計。
大軍離開藍田,從青泥退至武關,北秦軍果然追了上來,途中兩次交鋒,晉軍軍陣有序,北秦未佔著便宜,廝殺幾場,軍士死傷嚴重,便不敢再追,眼睜睜看著晉軍原路返回,安然渡江離去。
此時已是到秋日,風浪顛簸,衛姌重又犯了暈船的毛病,退兵這一個多月,她才慢慢養好背上的傷,剛上船不到半日,她就面色泛白,頭目暈眩。
桓啟進來時見她扶著根木柱不肯撒手,微怔之下,緊繃的神情竟鬆了鬆,過去將衛姌摟住,讓她鬆開手,對外喊蔣蟄的名字。蔣蟄跑進來,他皺著眉頭問暈船的藥煎了沒有。
蔣蟄趕緊道:“個把時辰前就讓小郎君服了。”
桓啟揮手讓他退下,坐在床邊,輕輕拍著衛姌的背,很輕地說了一句,“這次跟著出來,實在苦了你。”
衛姌掀起眼皮,勉強看了他一眼,身子蜷縮著,輕輕搖頭。
桓啟手在她頭上順了兩下,摸著她的臉,不免有些心疼,這些日子衛姌又瘦了一圈,瞧著越發單薄了。退兵路上整日吃不好睡不好,尋常軍士都有不少累壞身子的。桓啟將她抱得更緊了些,道:“等回去之後,我就派人送你回江夏。”
衛姌忽然問:“你回去之後有危險”
桓啟默不作聲,低頭看見她臉上懨懨的,知道她已經猜到一些,他輕笑了一下,道:“興許是多慮了,你在荊州我不放心,還是先回江夏待著,這麼長時間,你也該想家了吧”
衛姌點了點頭,一時更覺得頭暈,便不敢再動。
桓啟抱著她好一會兒,動作溫柔,也不像以往那樣男女之慾佔上風,倒多了幾分繾綣溫情。衛姌這些日子是見識他辛苦的,軍中事無鉅細皆由他做主,退兵安排的井然有序,幾次擊退北秦追兵,衛姌深感他的不容易。
“大司馬的傷病”她問道。
桓啟道:“路上醒過兩次,口不能言,只能動眼睛,其餘日子都昏沉著。”
衛姌頭沉沉的,微微抬起頭道:“若大司馬一直不能說話,回去之後,便該由世子承襲桓家。”
桓啟道:“道理是這麼一個道理,只是我不能認。”
衛姌沒有意外,只是想著他的處境,又覺得此事困難重重,絕非那麼容易。
“被嚇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