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蟄在一旁盯著不放,見他形容關切,眉宇間一片鬱色,當即拉緊馬頭上前,“我家將軍正等著小郎君去,謝家郎君還是忙正事要緊。”
謝宣沒理會他,仍是對衛姌道:“我並無它意,只是擔心你的身子,玉度,你有什麼難處,儘可與我說,便是念著……故交一場,你的事我必盡心竭力。”
他雙眼中含著隱隱的悲痛,衛姌怔了一怔,過了半晌才道:“你不必這樣。”
蔣蟄已示意趕車前行,侍衛圍攏過來,將謝宣與馬車隔開。劉道堅也覺得眼前情形有些不像樣,拉了謝宣一把道:“洛陽都打下了,日後有的是說話的時候。”
馬車繼續往前而去,謝宣目光一錯不錯地盯著。
劉道堅笑道:“子淵,這可不像你,剛才說的那些話,黏黏糊糊,實在不該。”說著他左右看了一眼,示意軍士們離遠些,又道,“我可聽說這衛郎君貌美不過,連……咳咳,桓啟都有意動,沒見他將人帶在身邊,你呀,可千萬別想岔了去,還是女郎更好。”
謝宣未理他,心中想的全是沙場險地,桓啟卻不顧衛姌身嬌體弱,帶了她來,可見並無多少珍視之心,讓他心中越發過不去。
衛姌腹中隱隱作痛,剛才和謝宣說了幾句,心緒起伏,更覺疲累,連洛陽城中景緻也無暇觀望,在車中臥著,聽見蔣蟄在外面說剛過了閭闔門,她才知車馬已進了洛陽宮。
馬車停下,有軍士迎了上來。如今洛陽宮中空虛,只留著一些看守的侍婢僕從,此時全跪在殿前乞命。蔣蟄跑去殿前,找了兩個上年紀的侍女過來,趕緊收拾了一處乾淨內殿出來安置衛姌。
桓啟正在殿前等各處將士回稟,洛陽本是舊都,自從晉室南遷,此處多遭兵禍,早已沒有舊都的繁華,數百里內煙火稀少,百姓也早就麻木心冷,不管誰來都可稱王。桓啟先將幾處要緊地方佔了,剩餘的卻交給徐州軍去處置。
此次出征,早已言明由大司馬桓溫為帥,徐州軍也是應徵召而來,入洛陽又慢了一步,是桓啟帶兵先破城,因此謝宣與劉道堅也無名義與桓啟相爭。兩軍各佔一處安頓下來。
桓啟忙到天色擦黑,起身松活筋骨,正打算卸甲衣換身衣裳去看衛姌,殿前軍士來報,謝宣與劉道堅來了。
桓啟抬腳走到殿前,相迎兩人,只見謝宣與劉道堅並行靠近,桓啟笑了起來,“都說謝氏芝蘭玉樹,彭城劉氏出了個少年英雄,實在名不虛傳。今日打下洛陽,全賴兩位鼎力相助,這份戰功我已讓人快馬文書送回建康,為兩位請功。”
劉道堅道:“桓兄好計謀,騙得城中守軍團團轉,前兩日我也以為桓兄力有不逮,卻原來還藏著這麼多軍械。令人佩服。”
桓啟又回了句“客氣”。兩人你來我往寒暄客套一陣,謝宣卻沒怎麼說話。桓啟瞥了他一眼,笑道:“謝郎君怎好像不高興”
劉道堅拍了謝宣一下,道:“哪有什麼不高興,是這幾日連攻累著了。”
謝宣拱手淡淡道:“恭喜桓將軍攻下舊都,這份功績無人可及。”
桓啟打量他一眼,雙眸深沉難測,請他們進去。
謝宣與劉道堅是來與桓啟商議入城之後如何分配安置大軍的事。打仗最要緊就是性命與錢財,洛陽城遠不及以前繁華,但到底還有底蘊,劉道堅與謝宣也要多分些戰利錢財回去。這一商討就到了入夜。
劉道堅灌了一大碗茶,心想難怪桓啟也沒比他年長几歲,就手握實權聲名在外,確實是個難纏人物。甫一見面就露出手段老辣的一面,劉道堅與謝宣兩個,都沒能從他手裡佔著什麼便宜。
終於商談完畢,劉道堅便要告辭,拉著謝宣起身。
謝宣忽然開口:“剛才入城時我見著衛家郎君,不知他現在何處”
桓啟眯起眼,似笑非笑道:“哦你與玉度已見著了”
謝宣看向他道:“衛郎君臉色不好,我與她也有舊交情,心中擔憂,能否再見她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