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衝哼了一聲道:“外人都傳我們桓家如日中天,不將朝廷看在眼中,這等荒謬之言,全為離間桓氏與朝廷關係,不懷好意,外人看個熱鬧,自己可心裡要有數,君是君,臣是臣,琅琊王乃宗室重親,不可衝撞,行了,你今日不知就裡,以為衛小郎君失蹤,又念著衛家養育你的舊情,行事有失分寸也是情有可原,現在已知情況,就不該再做什麼荒唐之舉。”
桓啟手緊緊攥成了拳,“若我非要把人帶回來,琅琊王又能如何,治我的罪”
桓衝怒道:“你真要為了一個小孩兒,和宗室翻臉不成。”
不等桓啟表態,桓衝又道:“別以為你是什麼心思別人猜不出來,為了個曾經的兄弟,攪得豫章全城不安,連宗室都敢冒犯,敬道,你心裡到底是什麼主意,真當別人都是傻子瞧不出來”
桓啟沉默片刻,忽然挑著嘴角道:“知道又如何”
桓衝道:“你父親是絕不會容許這樣的事發生,聽說衛小郎君仙姿玉貌,是少見的美郎君,你父親也是愛惜人才之人,可別為了桓家安寧,而讓這樣的小郎君受什麼委屈。”
桓啟目光一凝,臉色森然一變。
桓衝對上他勃然大怒的模樣,心中一凜,稍稍放緩了語氣道:“夠了,敬道。真讓你父親起意,這件事就難收拾了。衛小郎君去了建康未必就是壞事,你也莫讓那些事迷了眼,莫非真要捅破了天才舒服。”
他話裡軟硬兼施,桓啟重重呼吸兩下,心如油煎,既想立刻發作出來,但仍有一分理智在剋制,司馬邳既然將衛姌帶走,還特意告知趙霖,必然是不知衛姌是女兒身。不是桓啟小看他,司馬邳身後牽涉太多,不會為一個女郎冒險。
而以衛姌的性子,也不會輕易將身份透露,她辛苦扮作郎君,要逃離豫章也是為了瞞住身份。桓啟沉思片刻,放棄將衛姌身份告知桓衝。現在人逃了出去,真要揭露身份,她或許還要做出什麼出格之舉,還有謝家婚姻隱患未除,時機並不好。
桓衝太陽穴突突地跳動,他閉了閉眼,重新睜開時,滿腔怒火和煩躁已收斂不見,咬著牙道:“行,聽叔父的。”
天色將暗時,琅琊王一行已經抵達驛舍。一路早有文書通知,驛舍內外都收拾乾淨,清空了住客,只等琅琊王等到來。
司馬邳及宮中內眷住二樓,而王府幕僚掾屬等人全安置在樓下。衛姌單獨住了一間,惠娘入夜前來了一趟,長吁短嘆半晌,道:“真是嚇死我了,幸而小郎君安排妥當,該帶出來的東西,早就趁早拿了出來,今早我要出門兩口空空,只說去為小郎君買些東西,無人懷疑。”
衛姌朝外看了去,驛舍內來往有人走動,但外間並無異響,她這半日行路間一直憂心忡忡,就怕桓啟不管不顧追上來,現在天色已黑都沒有絲毫動靜,她這才漸漸安心下來。
惠娘又道:“萬一……啟郎君揭露你的身份”
衛姌聞言蹙眉,過了許久搖了搖頭道:“他不會的。”
這件事她也想過許久,考慮到桓啟這樣霸道的性子,離了他掌控的事,絕不會容忍再生變數。他如今對她正是有意,不會樂意將她身份大白。衛姌想著這個才大膽行事。
白天趕了一天的路,她正感疲憊,腿腳痠軟,和惠娘說了幾句,就趕緊梳洗打算休息。
剛要脫衣裳,外面傳來敲門聲,軍士道:“殿下請衛小郎君上去。”
衛姌看了一眼床榻,悄悄嘆了口氣,開門跟著軍士上樓。
司馬邳的房間戒備森嚴,衛姌通報一聲後被允許進去。
已是入春時分,夜間仍是寒意料峭,屋裡燒著炭盆,暖意融融。司馬邳穿著一身寬大長袍,頭髮披散下來,是少見的家常模樣。他指著榻讓衛姌坐下,道:“桓敬道為了找你封了城門,晡時才放開,他對你這個兄弟倒真是極為不同。”
衛姌問了句,“除此之外他還做了什麼”實際她想問的是是否有人追來,只是不能說的如此直白。
司馬邳哼笑一聲道:“如今這般已是過分,江州並非桓家之地,他說封城門就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