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釗稍作沉吟, 緩緩道:“那個婢子不是還活著,死了的那個也總有家眷親屬,這件事你不用管, 我叫人好好查一查。”
衛姌情緒低落地點頭, 想到衛琮, 心中便是一陣陣鈍痛。
衛釗垂頭看她, 目光沉了一瞬,伸手摸了一下她白玉似的臉蛋,“有我在呢。”
這夜衛姌練字也難以靜心,自打白天聯想到那個可能,心中就亂糟糟的。晚上睡不安穩,夢一個跟一個,她彷彿又回到了暮色低垂的江夏,正站在橋上發怔,背後聽見胞兄的聲音,“怎麼這樣打扮跑出來了”她穿著一身絺衫,正是衛琮的衣服。
“可是聽說謝家郎君在鄰縣,想去瞧瞧”衛琮笑道,“膽子真大,身邊也該帶個人才是。”
衛姌撇過頭來,還沒張口,臉色驟變,一輛牛車正朝著橋上疾馳而來。
衛琮拉過衛姌,哪知上橋之時牛忽然左右擺動,車伕拉扯不住,橋身本就狹窄,無處躲閃,電光火石之間,衛姌感覺被衛琮抱住,猛然遭受重擊,身體下墜,落入河中,水流湍急,她拼命掙扎,緊抓著的手卻鬆了開來,被水流捲走。
“哥……”
胞生兄妹,血脈相連,比別人彷彿天生多了一層聯絡,這一瞬間衛姌的身體和靈魂彷彿被割裂,心痛如絞,難以呼吸。她呼喊著衛琮,身體卻往更深的地方墜去。
“小郎君。”
衛姌睜開眼,身體彷彿灌了鉛似的沉。
惠娘拿著帕子給她擦了一下臉,輕聲道:“女郎長大了。”
衛姌久未聽見她喚女郎,恍惚了一下,腹部墜脹,還有陣陣隱痛,提醒著不同尋常——是葵水來了。她瞪大了眼,起身要坐起來。惠娘拿了引枕墊在她的腰後,出去很快拿了一碗熱湯回來。
衛姌喝了一口就嚐出當歸味,抬頭訝然看來。
惠娘慈愛地看著她道:“都是避著人我親自熬的,郎君別擔心。”
衛姌腹中隱痛,低頭將湯喝完,朝外看了一眼,發現天色竟是暗的,“現在是什麼時辰,我睡了多久”
惠娘摸了摸她的額頭,眼角有些溼潤道:“戌時了,今早你沒起來,我進來看你睡得昏沉,額頭滾燙,差點叫醫師,幸好先給你檢查一道,原來是葵水來了,我的小女郎長大了。”
衛姌前世初來葵水時也如同生了一場大病,她身子骨不算強健,又因墜河痛失胞兄,沒有養好身體,後來月事經常不準,修養多年才慢慢有了改善。如今身體卻是比前世好些,但衛姌仍是發了一場熱,腹痛難受。
惠娘道:“今日就別學了先休息一日,有道是磨刀不誤砍柴工,也不差在這一兩日。”
她見衛姌每日苦學,經常讀書練字到夜深才睡,極是心痛,經常勸她要多休息。
衛姌渾身痠軟,身子發沉,腦子也有些糊塗,便沒有勉強再學。只是如今她的身體情況特殊,不能叫婢女近身,所有事都由惠娘經手。用過一點粥食,惠娘收拾下去,衛姌就讓她去休息。
這天夜裡衛釗回府,進門時還想著事。羅家透風給他,說是朝廷旨意將下,他即將加任江州督護。這和刺史桓衝當日所說的一致。江州自桓衝來後,表面看著平靜,實則背後各方勢力都不安穩,朝廷對桓家戒備至深,但如今北伐不利,桓溫多次上表,朝廷迫於壓力,任桓衝為江州刺史。只是如此一來,江州與荊州相合,便有自主之力。任衛釗為督護,便是各方博弈權衡的結果。
司馬邳身為皇親,久居豫章不走,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桓氏,如今更是對他多番籠絡,甚至開口許下公主。
衛釗冷笑,若真娶了公主,有一日他真實身份暴露,只怕司馬邳第一個要殺的就是他。
衛釗思量了一會兒,目光隨意一掃,看到衛姌屋子方向時略頓了一頓,忽然又扭頭過來,“小郎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