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邳在她寫字時就盯著她瞧了一會兒,見她寫完立刻吩咐內侍將紙拿上來。
內侍拿起墨跡未乾的紙,小心翼翼捏著兩腳,緩步送到正席前。
司馬邳看過去,先還是漫不經心的神情,看清字跡後身體卻微微坐直了些,他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笑得別有深意,“給大家都賞一賞。”
內侍躬身拿著紙,如剛才那般滿殿走動,偏偏選的位置也很巧,從左起,然後兜了一大圈,最後才來到庾散騎和庾顯面前。
庾顯先前心中不以為然,書法就算再有天賦,也需要練習,他自認天賦不差,比衛姌肯定多練好幾年,怎可能輸給一個幼郎君,但看著殿中諸人看過字後露出的驚歎之色,他心情忐忑,漸漸不安起來。
內侍終於把字拿到了庾氏叔侄的面前。兩人終於看到了紙上的字,齊齊臉色驟變。
衛姌寫的是乙瑛碑,用的便是鍾繇的筆法,在原有碑刻的雄勁筆勢中又增添了幾分氣韻精靈,流美飄逸。筆力或許還有所不足,但字型筆鋒所展現的華美和靈氣,卻勝過庾顯不知道多少。
庾顯臉色泛白,碑刻字帖他也臨摹過不少,乙瑛碑也見過,但要做到如這般能保留原有筆法,又增添幾分個人風格的實在太難得,若是換個年紀大些計程車子他也不至於這麼吃驚,可眼前這個郎君才多大。
庾散騎也說不出話來。
司馬邳卻含笑問他:“庾君怎麼看”
庾散騎神色僵硬,半晌才擠出兩個字,“甚好。”
司馬邳卻專撿著他們的痛處說,“好一個少年英才,庾君剛才說的正是,這個歲數能寫出這手字便是難得,久聞衛氏工書,今日才見真章,衛小郎君,你將此帖補完,本王就將你書法定為六品。”
殿中有幾道吸氣的聲音十分明顯——衛家小郎君才十四歲,今日書道被定為六品,相當於為日後中正雅集定了基調,書道既是六品,雅集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衛姌也是高興,立刻行禮道謝,言表回去就將字帖補完。
司馬邳又對庾顯道:“庾郎君的字也是不錯,如今有了對比,定八品確實有些不適合,九品就正好。”
庾顯一張臉忽青忽白的,但對著司馬邳親口定品,他卻不敢反駁。
庾散騎也惱怒,張口要為侄兒辯駁兩句,書法也有喜好,所謂各花入各眼。
司馬邳又先他一步開口道:“衛小郎君比庾郎君可小了好幾歲,書道又勝過許多,若是我為庾郎君定個八品,只怕叫人以為我朝士子只論家世有失風骨。”
庾散騎的話被憋了回去,庾顯也只好認了。進來時他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現在卻失去那份傲然,臉色僵硬。
衛姌回到席間,嘴角微翹,當著眾人面強壓著,寫一篇字就讓她將來中正雅集的路好走許多,這份喜悅難以壓抑,她對著衛釗笑著喚了一聲“二哥”,眼睛亮晶晶的等他誇獎。
衛釗本要誇的話都到了嘴邊,見她小臉蛋白裡透紅,容光攝人。他幾乎想伸手去捏一把,心裡突的一跳後,他臉微沉了些,話出口變成了,“那不過就是個樣子貨,贏了也沒什麼稀奇。”
衛姌乖覺地斂了笑意,坐直身體。
那邊庾顯剛才一直盯著衛姌,別人沒聽見衛釗這句,他六識敏銳,卻全聽見了,臉色變得更難看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