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驛舍外,冷風颳在臉上,衛釗想著這件事的蹊蹺。桓歆從宴席出來,直奔驛舍將衛琮偷偷擄走。只宴席上那點齟齬,他就對衛琮下手,實在說不過去。但現在緣由不先論,這件事與桓歆絕對脫不了干係。
衛釗揉了一把臉,桓歆不住驛舍,另有住處,不是桓氏自己的宅院,就是本地三姓士族借他的住所。
衛釗招手叫侍衛上前。
衛姌感覺只闔眼片刻就被外面聲音吵醒。身處陌生之地,她心中始終繃著一根緊弦,昨夜躺下時外衣也未曾脫,此刻醒了也難再睡。僕婦敲門輕聲問她是否起了。衛姌答應過後僕婦很快推門進來為她洗漱梳頭。
衛姌看了眼外面,天才剛亮,僕婦沉默不語,給她罩了一件毛披風,收拾停當後帶著她往外走。
一直來到院外,門前停著馬車,還有侍衛等候。
衛姌一看馬車樣式十分眼熟,正是進城的時候見過的那輛。
僕從開啟廂門請她上去。
衛姌心道,經過一夜桓歆想通終於要放她回去。進了車內,只見裡面鋪墊換了一層新的,又放著手爐,和一盒果子點心。
竟是想的格外周到,衛姌卻覺得哪裡不對勁,探頭朝外看,桓歆正從院裡走出來,後面僕從拿著大大小小的包裹,看樣子像是要遠行。
桓歆走到車前看到了她,他換了一身靛藍色外衣,今日臉上倒沒有敷粉塗得雪白,而是露出原有膚色,五官深刻,雙目狹長,眼眸黢黑,顯得略有些陰沉。他看了衛姌一眼,目光裡隱隱透著複雜的神色。
衛姌想起昨日他酒後瘋狂的模樣心有餘悸,立刻縮回車內,並關上廂門。
僕從在桓歆上馬之前,低聲道:“郎君可想仔細了,真要將衛小郎君帶回去若是讓郡公知道了……”
桓歆皺眉,“衛氏式微,他家中只剩一個老母,我帶他回去,延請名士儒師為他授課,於他自有天大的好處。”
僕從一臉苦色,“可他還有伯父兄長在,如何能就這樣帶走。”他心道,這叫搶。
桓歆咳嗽一聲:“休要囉嗦,日後我修書一封去衛家,衛釗不過他族兄弟,又非親兄,如何管得了那麼多。”
僕從見勸不動,明知此事荒唐,也只好閉口不言。
桓歆昨夜想了一夜,若這樣將衛姌放回,心裡總有些不捨。他行事向來隨心所欲,恣意妄為。想來想去腦中揮之不去衛姌的面孔,臨近天亮之時終於下定決心,帶著衛家小郎君一起走。
桓歆昨日從僕從那裡聽說了衛姌的家世處境,還為自己找了藉口。他心道,我帶他回去為他請最好的名師,衛氏擅書,他可以將家中收集的字帖給他臨摹,豈不比他在衛家生活舒服多了。
如此一想,他茅塞頓開,當即決定馬上離開豫章。
桓歆在前面騎馬,時不時回頭看一眼馬車,心裡說不出的暢意。
衛姌坐在車廂內,行了許久都不見停,她心中奇怪,推開廂門朝外望,天色尚早,街鋪尚未開張,行人也稀少。她看了一會兒,遠遠看見城門,吃了一驚,立刻喊道:“停車。”
桓歆回過頭,朝僕從瞥了一眼。
僕從立刻道:“小郎君莫慌,早上未用食餓了吧,車裡有糕餅果子先吃一些,要是累就睡一會兒,很快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