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目微動,人卻未語。
半晌,孫登負手移步,望著苑外成片梅林,說:“ ‘有鳳來儀,鳴於高崗。文章瑞世,其道大光。’ 當年先後生辰,兒獻此詩與先後。二夫人蓄意曲解兒的本意,篡改詩文,嫁禍先後,致使先後蒙冤而逝。今日至尊入陵祭祖,兒便將這假詩文送與二夫人。兒與至尊,何人覆天,何人蓋世,全看夫人如何抉擇。”
風過山野,原是無痕。步練師眸底一片澄澈,被風一吹,竟也泛起層層波瀾。
“我若死了,至尊身中之毒,便能解嗎?”
孫登目色微寒,說:“殺人償命。兒心中的償命之人,從來不是至尊。”
步練師幽幽抬目,與他四目相對,說:“至尊是你生父。我死之後,你絕不可動他分毫。”
山風肆虐,送來崖下江水波濤之聲。孫登靜靜望著步練師,眸底森然由明轉滅,忽而冷冽一笑。
“兒並非生性涼薄之人。對至尊,對從兄,是不得已而為的割捨。”
“若無夫人……孫氏親族,皆會平安。”
步練師立於梅樹之下,感受著耳畔吹過的和煦暖風,化為一道道炙熱的炎火,灼傷她,燃盡她。
不遠處,孫權氣息已低得快聽不見。
“阿師……”
“別走……”
走?
她還能去哪兒……
身前,是追兵。
身後,是斷崖。
是絕路。
生死一瞬間,她於模糊的淚眼之中,似是望見許多往事。
孫權躍江救她,迎她入府……
孫權輕信潘淑,疑她謀逆……
這麼多年,孫權救過她,也傷過她。
她,亦為孫紹,傷了他無數次。
他與她,本是二世夫妻。
可在這一刻,他與她,卻只剩下絕路。
“至尊一生殫精竭慮,稱王稱帝,便是要吳地世族臣服於他,臣服孫氏。不想到頭來功虧一簣,竟是敗在一個女子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