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盼菡可真不是喜歡出去走走的人,平時連自己慈寧宮都不怎麼轉悠,更別說去什麼御花園了。
“夏日時節,雖是熱了點,但荷塘的荷花都開得很好,太后可以去欣賞一二。”
她兩次開口,明禧太后的眼神沉了下來:“陸醫女可知哀家如果真的以病體去了御花園,你可是要為你的建議負責的,皇上的病還指望著你治療呢。”
明禧太后是聰明人,能看出現在的太醫院拼命想抓這位陸醫女的小辮子,找個由頭治罪或者把她打發走,太后病重,隨時可能不久於人世,這陸醫女要是個謹慎的,都不會到慈寧宮走這一趟,可她偏偏來了,甚至還建議太后出去“走走”!
人之將死,掛念的到底是兒孫,皇帝和長公主的病指望著陸醫女,太后是不想在自己這裡給她鬧出什麼事的。
陸纖塵微微點頭:“是陛下對臣女說過,他想走出去看看,只是太醫院一向看得緊,不允其走動,臣女便將心比心,以為久病之人都是渴望看看外面的,若是將不久於人世,為何不能在生命的最後,吹吹風,欣賞下美麗的自然風光呢?”
她這話在明禧太后耳朵裡,未免有些天真,她不得不嘆一句“還是個心思單純的孩子”,卻又對她說的荷花正盛有點心動。
“如果哀家聽你的建議去了御花園,出了什麼事,你可真就懸了,即使好好的回來,也難免落人口舌,無甚好處,醫女可真想好了?”太后說道。
陸纖塵一低頭:“怎會無甚好處,太后能多見一見這美好的風光,心情能快活些,當是最大的好處。”
明禧太后深深閉了眼,浸潤權力這麼多年,嘴上說著“為她好”實則捅她一刀的事情太多了,眼前這來自聖醫峰的姑娘,在無利可圖還有巨大風險的情況下說些真為自己的話,竟是這麼愚蠢,又這麼難得。
“哀家要走了,無意拖累任何人。”明禧太后偏過頭去。
陸纖塵的心口一時說不上什麼滋味,這位太后,在擅權的背後是對自己極端的苛責,知道自己身為女性執掌天下而受人詬病,每時每刻都在殫精竭慮地想做到更好,放棄了感情,精明於利益的算計,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都顧慮著可能存在的風險,不肯放任自己去享受。
因著蘇楓瑤主動放棄權力的行為讓陸纖塵不得不有些失望,她此刻不自覺地將女主與眼前的明禧太后蘇盼菡相比,若是她正年輕,若是她還健康,她絕對不會放任權勢的旁落,不會把天下的責任讓給病重的弟弟,不會將皇室的權力讓給虎視眈眈的朝臣,而定會是自己手執權柄,君臨天下。
“太后,什麼責任,臣女都擔得起。”陸纖塵忽然跪下了。
明禧太后睜眼看向她。
“太后,臣女父母兄長便是元麓派天極峰的劍修,曾聽長輩口耳相傳說笛蘭公主年輕時拜師學藝的風姿,後又聞您撐起蘇氏皇族正統的偉大功績,您是臣女心中最卓越的存在,如今有幸得見,太后願保臣女而屈自己,實乃臣女之大幸,臣女,臣女無法言說自己此刻的心情,或許是激動,或許是可惜。”陸纖塵跪著說道。
明禧太后定定地看著眼前的女孩。
“臣女愚鈍,對太后的病狀難說解法,但也真心希望太后的順從自己的願望,在生命的最後不留遺憾,臥床六載之後,能看見今年盛夏,有陽光奪目,荷花開了滿池,心中能得片刻歡欣,為此,臣女什麼代價都可以承受。”陸纖塵誠懇道。
明禧太后看著陸纖塵的跪拜,動了動嘴唇:“你這樣的傻姑娘,在朝堂上是活不下去的。”
“臣女謝太后照拂,無需太后為臣女考慮,只願太后順應本心做決定,莫要委屈了自己。”陸纖塵態度誠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