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越塵重新邁上雲棲寨的土地,無數個夜晚,反反覆覆夢到十三年前那段場景,炬之一襲白衣朝著卜死海墜去,海風將她揚成一朵潔白的雪蓮,他眼睜睜看著她消失在銀白色的粼粼波光裡,伸出的手無論如何都抓不住她,每次都哭喊著炬之的名字醒來,再無睡意,聆聽寂靜,不知身在何處,便裹了一件長衫,像一棵樹立在院中,靜靜的守望那株翠柏,點點星光在葉隙間眨眼。他喃喃自語,炬之,你好好活著嗎?
嵐汐站在窗後,望著他單薄的背影,月光下一道淡影,彷彿沒有人能分享他的寂寞。她暗暗發誓,早日找到炬之。
半月前就有傳言被商人帶回村落,北人南遷,從尊碑城最森嚴最雄偉的殿堂流出,整個國度的臣民一度惶恐不安,不知道哪天,說一不二的王就會挑中他們,遠離他們的安樂窩。然而,時間一天天消磨掉,卻沒見新的動靜。
雲棲寨的邊界,旗幟飄揚,鎧甲沉重,鐵蹄震響,大隊軍馬浩浩蕩蕩奔來,北人南遷並不是一句空話,他們從尊碑城來,帶著城主牧天戈的詔令。雲棲寨壯年男女一律徵召,遷往喚魚池,一個遭受戰爭重創的是非之地。
村民們不約而同從家門走出,聚往民議廣場,爭論著、探討著。不多時,長龍般的隊伍延伸至這裡,為首的將軍名叫顧秦,身材魁梧,腦袋圓潤,雙眼凜厲,一身錚錚鐵甲,走起路來哐當作響,也許親歷過無數次大戰,面對雲棲寨村民的敵意,依舊威風八面。
“誰是這裡當家的?”顧秦掃視著人群,態度專橫。
一道蒼老的聲音回應著,從人群中擠出一個瘦削的身影,鬍鬚花白,衣著樸素,他不卑不亢的看著將軍。
“是你?”顧秦將軍打量他了一番,難以置信,不過他只在乎誰能做主,招著手吩咐,“你把寨中名冊清點一下,壯年男女一律徵召,三日後啟程喚魚池。”
整個雲棲寨不過三千餘人,除去壯年男女,剩下老弱七百左右,這座千年古寨,只需荒上兩年,必定一貧如洗。
見老者無動於衷,顧秦面生不悅,提高嗓門問到:“需要我重複一遍嗎?”
君王素來無兒戲,老者知道,苦日子要來了,回答:“聖恩浩蕩,雲棲寨子民願赴喚魚池,為尊碑城的榮耀盡一份力量。”
顧秦滿意的拍著老者的肩膀,說道:“喚魚池比你們這窮山惡水強百倍,到了那裡好生創造新生活。”
這支軍隊近三萬人,同樣是去支援喚魚池的,因為距離雲棲寨較近,順道把這裡的百姓帶過去。數目龐大的軍隊,需要空曠的地盤紮營,顧秦得到答覆後,帶著將士撤離。
臨上馬時,楚越塵攔住他的去路,嬉皮笑臉的問道:“將軍,我是雲棲寨的醫師,壯年男女盡數離開,七百餘弱生瘡害病的總需要人照顧吧?”
“那你想怎樣,總不能把老弱病殘都搬去喚魚池吧?他們可幫不上什麼忙。”顧秦不削的說。
“我可否不去喚魚池?”楚越塵試探的問。
“你覺得呢?”顧秦翻身上馬,腳踏馬鞍,皮鞭上揚,儘管體型碩大,動作卻極為流暢灑脫。
楚越塵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後退兩步,顧秦一揮鞭,馬蹄疾馳:“那費什麼話,準備吧。”
嵐汐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來,楚越塵自討沒趣,生無可戀的離開雲棲廣場,朝著珥欣山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