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心口的空洞處,大袞神的軀殼增殖出絲絲縷縷觸手般的神經,企圖攫取,並且和它的核心“胎室”重新連線。
海會大神把那挖出的胎室像一枚繡球一拋,胎室越過混天綾,連著縮小的打神鞭一併投擲到淺灘頭上的陸澄。
然後海會大神攔在大袞神呼喚心臟的軀殼前,一手搭在大魚怪的一條臂膀上,一雙藕腿飛起,跨在大魚怪的腰際,身體與大魚怪十字形交叉,稍用力一旋。
“啵通!”
海會大神已經把這大魚怪的軀殼平放於海面,用了一個“沾衣十八跌”的小技巧死死固定。
——怎奈大袞神雖然萬壽無疆,“沾衣十八跌”就是聞所未聞。
此神不知道“格鬥”為何物,一萬年來從沒有和體量相當的存在搏鬥過。神何必學習螻蟻的技巧,但如今至於螻蟻的境地,竟不如螻蟻習慣於螻蟻之身已久,如同嬰兒一般無知。
驚濤駭浪湧向海堤般的混天綾,混天綾只是微微搖晃,還沒有突破。
而陸澄,是從來不會憐憫邪神眷族,打小時候起,他夥同白貓財主、京兆錢莊的狐狸,在虛境殺掠魔物,取尸解酒材料,早已經善貫滿盈,罄竹難書了。
不過,單單是固定住大袞神,還遠談不上摧毀。
陸澄也看到,海會大神的靈光略有一些黯淡——七千萬靈光只能和身在主場的大袞神抗衡一時,海會大神遏制了海嘯,制伏住了大魚怪,但也過了力量的高峰。
海會大神跨下的大袞神軀殼還在不住振動,還在試圖和海堤另一邊的胎室結合。
陸澄的打神鞭卻不住向那躁動的胎室擊打,每擊打一下,就在胎室蓋上一枚符印。
符印越多,胎室就縮得越小,軀殼和核心的聯絡就越微弱,大袞神也無法運御主場的靈力了。
曾經一間屋子大的胎室不久便蓋滿了打神鞭上的八十四道符印,縮減到一根立柱般的體量。
陸澄收鞭,看了下手錶,指標指向次日的0:01,原定勞山上青銅樹苗導引入唐土靈脈靈力的時刻,已經是陸澄來島城的第三天了。
他贏定了。
“呼嚕嚕——呼嚕嚕——”
從西北方向衝入島城的風,在被海會大神禁錮住的大袞神軀殼上,聚成一枚幻化鐵掌,像是什麼巨型的工業挖礦機,鏟進了這大公爵神小山般的軀殼。
——終於,陸澄和整個唐土的靈脈靈力連線上,可以在他的土地上為所欲為了。
最初,鐵掌在大袞神上開鑿的口子甚淺,那只是因為本土的靈氣剛剛輸入。
過了十五分鐘,也就是把雞蛋煮熟的功夫,傳來“轟隆”一聲巨響。
大公爵神的大魚腦袋像開山炸礦一般爆炸開來。
大袞神上面的海會大神不再固定這條垂死之魚,縮回人形少年大小,盤坐在大袞神的背鰭上,如一輪海上滿月,圈圈外放靈光。少年一手垂下,指向海平面,乃是陸澄從《及時雨》載入的一位巫師“混世魔王”的“觸地印”。
這枚“觸地印”,在玄都之戰時秀帥曾經用於穩定靈力大規模波動的黃帝廟。如今,陸澄用於穩定唐土靈力,確切說是他從最近的唐國東嶽,原大公爵“東嶽府君”剎土先調撥過來的第一路靈力,和大袞神控制的島城第二波剎土境靈力的對撞餘波。
實際的能量波動,比大袞神最初讓整個島城輕微地震的靈力汲取,還要高出一個級數。有觸地印在,本來轟天動地的靈力對拼竟變得靜水深流,波瀾不驚。
濱海大道上的人們只看到小山似的怪魚被從天而降的幻拳搗蒜一般,打得腦漿塗炭,軀殼破碎。
諾大聲勢的大袞魚怪,也不過來唐國自取其辱。
唐國古代一位大文豪“柳河東”有一個寓言故事,叫“黔無驢”,迄今都是本國中學教科書的必考古文。大意是說,黔這個地方本來沒有驢,驢初來乍到,連黔地的老虎都要裝孫子觀察一番。可等老虎真正出爪,老虎才發現,是自己考慮多了。
陸澄就是黔地的那隻老虎,大袞神就是外來的驢吧。